“刺客既然是要刺殺沈世子,怎麼自己也死了?難道還有彆的刺客?”
……
大臣們議論著,聲音藏不住的驚慌。
李相環顧一圈沒見著自己的女兒,心中便是一個咯噔,他悄悄招來護衛,示意他們去尋李韻的蹤跡,然後對楚旭拱手道:“陛下節哀,人死不能複生,隻是燕山出了此事,為了陛下龍體著想,不如就此中止秋獵,早日回宮吧。”
楚旭盯著沈齊慘不忍睹的屍體,沒有說話。
世子妃翟薇撲在沈齊屍首上險些哭斷氣,她出身不高,但是配原本的沈齊也綽綽有餘,沈齊好不容易走運當了世子,可她這世子妃之位還沒坐熱,竟然就沒了,叫她怎麼不傷心難過!
“娘娘!世子上山前分明和臣婦說他要去尋您,怎得是您一人下山,世子卻慘遭不測?!”翟薇啞著嗓子質問沈明月,也顧不上禮數,她是知道沈齊的打算的,如今沈齊斃命,沈明月卻好端端的,定然是沈明月做了什麼手腳!
“在山中並沒有看見齊哥,許是湊巧沒遇到吧。隻是燕山秋獵向來守衛森嚴,如今出了這等大事,陛下定要好好查一查,還齊哥一個公道才是。”陸琉懶得裝作傷心的樣子,她才不管其他世家大臣怎麼想,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這裡,沒必要虛與委蛇。
“縱馬半日有些乏了,秋容,扶我回去吧。”秋容小聲應是,頂著眾人或驚異或懷疑的眼神扶著陸琉回了後方她們的帳篷裡。
“好歹是兄長,皇後娘娘竟涼薄至此?”
“沈家不都是這樣?當年沈長風……”
一時間,議論聲悄然響起。
“夠了!”楚旭閉了閉眼,喚來禁衛長,“徹查此事!秋獵繼續,朕倒要看看,誰敢在皇城腳下生事!”
前方如何躁動,陸琉毫不在乎,她知道楚旭不會就這樣回宮的,他繼位後的第一次秋獵就發生這樣的事情,無疑是狠狠打了他的臉,就算是撐他也要撐到秋獵結束。
況且旁人不知道那些刺客到底是誰派去的,楚旭心裡可清楚的很,他倒是不覺得是沈明月一個人動的手,隻疑心她身邊還有沈家勢力暗中相助,這一點才是叫楚旭如鯁在喉的真正原因。
他想要完全掌控沈明月,自然不能允許她身邊還有得用的人。
秋容有些擔心道:“娘娘,刺客殺了世子爺,下一個會不會威脅到您?不如稟明皇上,您早日回宮吧?”
秋容雖然對沈齊身死一事有些惋惜,但她心裡隻有沈明月,旁的都不能讓她過多關注。
“不,我們再也不用回宮了。”陸琉露出了一個笑容,“你願意跟著我離開皇宮嗎?哪怕之後的日子的顛沛流離?”
秋容微微睜大了眼睛,她一個字都沒有多問,隻堅定道:“小姐去哪裡,奴婢就去哪裡。”
陸琉拍了拍她的手,好姑娘,這一世,她絕不會叫秋容落得個自縊林中的下場。
當晚,楚旭來了沈明月的帳篷,把隨身太監留在外頭,他隻自己一人進來。
“陛下來的正巧,和我一起用膳吧。”陸琉放下筷子,抬眼招呼了一聲。
楚旭心緒不寧,他在桌邊坐下,冷眼見自己的皇後絲毫不受影響的繼續進食,忽然出聲道:“馬奴在你今日騎的戰馬上發現了箭傷。”
“哦?好像是有這麼回事,確實遇到了個刺客,隻不過行刺我未得手,沒想到他們卻轉頭去刺殺齊哥了,齊哥真是倒黴。”陸琉慢慢咽下口中食物才不急不緩道。
“隻是這樣?”楚旭聲音有些冷。
“自然,怎麼?陛下懷疑我?”陸琉臉上又帶上了沈明月慣常有的冷淡表情,看得楚旭呼吸一窒,那種無法掌控的感覺又湧了上來,叫他握緊了拳頭。
“當然不是,朕隻是擔心你會受傷。”楚旭緊緊盯著陸琉,想從她眼中看出什麼,“明月,你的兄長沈齊死了,你不傷心嗎?”
陸琉接過秋容遞過來的帕子,輕輕拭了拭唇,半晌才淡笑道:“隻要陛下想,我自然還會有其他兄長,伯父家的獨子沒了,還有沈氏宗族的孩子,總有個人能頂上鎮國公府世子的名頭,不是嗎?”
楚旭站起身,他感覺自己卑劣的想法在眼前女子黑沉的雙眼中無所遁形,令他有種自己被剝光了的感覺,沈明月果然什麼都知道,這樣的她,自己真的能掌控嗎?
這是楚旭當上皇帝之後,第一次對自己產生懷疑。
“時間不早了,皇後早些休息,朕先走了。”楚旭幾乎是落荒而逃,原本預想好的質問卻讓狼狽難以應對的人變成了他自己。
“陛下,明日我想去跑馬場騎馬散散心,就不陪您一同射獵了。”按照慣例,秋獵第一日是皇帝親自進入山中。
聽到沈明月的聲音,楚旭掀著帳簾的手一頓,片刻後才道:“也好。”
這一夜無數人輾轉難眠,陸琉卻睡得很香,第一天一早,她便收拾妥當,穿上利落的騎馬裝帶著秋容前往跑馬場。
今日陛下親自進山秋獵,禁衛加大防護力度,動靜頗大,連對馬的管控都嚴格起來,因此其餘人都跟上去給王公大臣牽馬,養馬場隻留下兩個馬奴照看馬匹。其中一個去準備喂馬的草料,剩下的那個馬奴見了陸琉,道昨日戰馬受了傷,便想給陸琉換匹馬,卻被拒絕了。
“就要那匹戰馬,不必更換其他。”陸琉擺了擺手。
那戰馬性子烈,被關在獨立的馬廄中,在馬奴去牽馬時,陸琉走到柵欄前,望著其中剩下的幾十匹馬,目光幽深。
待馬奴回轉,就見從來隻會對著他噴氣的幾匹脾氣頑劣的馬正討好地蹭著皇後娘娘的手。
他有些驚訝,要知道這些馬都是名品,性子高傲,輕易不和人親近,馬場裡許多喂了多年馬的人往往也得不到這些駿馬的好臉色,怎得竟這般親近皇後娘娘?
馬奴想到沈明月從前的身份有些了然,他心中微歎,可惜了這位武秀將軍,他摸了摸戰馬鬃毛,戰馬對他“籲”了聲,態度難得也有些親近。這馬奴是馬場中對待馬匹最上心的一位,馬兒頗有靈氣,當然分得清誰好誰壞。
馬奴又看過戰馬傷口,見傷口結痂,並無大礙,這才鬆了口氣,他將韁繩遞給陸琉,猶豫了一瞬,還是出聲提醒道:“娘娘,這馬昨日受了傷,又吃了不乾淨的東西,若是犟起來,您可千萬小心。”
這話便有些暗示之意,陸琉轉頭看了他一眼,翻身上馬後忽然說了一句,“你倒心善,日後若是遇到難處,可去西市長樂坊安福客棧求助。”
陸琉將秋容拉上馬,主仆一人縱馬離去,馬奴怔怔望著她們的背影,久久沒有回神。
楚旭在燕山中足足待了大半日,射殺不少獵物,狠狠發泄了一番,直到力竭後才被伺候的人勸著回了營地。
就在一眾人回轉之時,養馬場忽得跑出來幾十匹駿馬,它們個個凶悍,好似發了狂一般,徑自闖入人群撞飛護衛,嚇得朝臣四散奔逃,大聲呼救,最糟糕的是,他們騎著的馬也跟著發了瘋,狂亂起來將許多人紛紛甩入馬下。
在禁衛高聲呼喊著“救駕”的聲音中,場麵非常混亂,這些馬竟像是成了精,個個靈活的不行,亂撞一氣後便遁入山林消失不見,短短時間竟然跑了數百匹馬。
待場麵穩定下來後,被眾人護在中心的楚旭臉色黑的像是要滴出墨來,毀了,都毀了,先是沈齊身死,又是馬匹失控,這個秋獵徹徹底底被毀了!
楚旭終於想起了什麼,他遠遠望著沈明月帳篷的方向,這麼大的動靜她也未曾派人出來查看……
楚旭咬著牙,聲音像是結了冰,他一字一句道:“皇、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