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見到沈家軍帶兵人竟然是沈明月, 楚昀很是驚訝,“怎麼是你親自來了?”
楚昀的語氣帶了幾分親昵,自以為沈明月知道他和沈長風的交易, 所以已經把沈明月看作自己的女人了。
他上下打量著沈明月, 心中想著,雖說沈明月嫁給過楚旭,可她依舊年輕貌美, 和世家裡的那些循規蹈矩的大家閨秀相比起來又獨有一份與眾不同的氣質, 再加上有沈家軍這個嫁妝,自己也不算吃虧。
“靜安王被圍困在益州月餘,似乎並無慌張之意?”陸琉擋開下人要奉茶的動作,“益州不可久留,若王爺想攻入上京,不若聽聽我的主意?”
楚昀點頭道:“本王知道沈將軍自然有法子解除眼下的困境,所以並不曾慌張, 況且本王現在雖然無法攻破益州,可楚旭拿本王也毫無辦法。”
“沈家軍奉命捉拿叛軍,若是生擒靜安王入京,屆時上京城門打開, 便如入無人之地,隻是這樣一來就得委屈王爺了。”
楚昀一怔,這是讓他假裝被擒?
不得不說這確實是個好主意,他裝作被沈明月擒住的樣子被押送回京, 入了宮中再兵變, 隻要能擒住楚旭,那麼就算他手裡有再多兵力也無濟於事了。
“王爺放心,我已經交代過了, 我帶來的部分兵力已經和益州守軍在城外交戰,隻要王爺下令撤軍,讓沈家軍進駐益州,那麼這計劃便天衣無縫,楚旭隻會以為王爺不敵敗退。”
楚昀看著陸琉,眼神幾轉,“可這樣一來益州城就不在本王手裡了,若是沈將軍背信棄義,那本王豈不是腹背受敵?”
“王爺應當知道,富貴險中求,當初和我父親合作,就該做好以身犯險的準備了。當然我們也不會讓王爺擔心,等楚旭接到消息退兵後,王爺手下的將領便可帶兵留在益州城外,若是情況不對,王爺隻管攻城便是。”
若是這樣,那對於楚昀來說也不過是等於將益州城內的兵力撤到城外罷了,確實算不上什麼風險,最大的風險卻是他自己,不過上京城內他已經有了安排,隻要他能進去,那麼就不怕沈長風生出異心。
“那便依明月所言,事不宜遲,現在就行動吧。”
陸琉早料到楚昀不會不答應的,這一路北上的順利已經讓他的戒心降到了最低,哪怕這件事還有可操作的空間,他也顧不得在意這些細枝末節了,或者說他相當信任自己在上京的安排,以為隻要自己進入上京那就萬事大吉,隻可惜人心易變,那些人既然可以為了利益背棄楚旭轉投楚昀麾下,也可以再次背棄楚昀,投入沈明月這裡,隻要她能給出足夠的籌碼……
上京中,楚旭收到陸琉送來的消息,大喜過望,“楚昀被擒住了!快!傳令下去,讓他們立刻押送楚昀回京!”
“陛下,雖說楚昀被擒,但他手中的數萬兵力絕不能落入沈長風手中!當派督軍先行接管才是,否則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若那沈長風因軍餉一事心生怨懟,隻怕難以應對!”
“不錯!先派人將大軍兵權收回,再讓沈長風押送靜安王回京。”
楚旭神色微動,顯然是在考慮,就在他想要挑一個信任的將領去收回兵權時,卻見刑部侍郎裴景上前一步道:“陛下萬萬不可!沈將軍剛從西北回來平定叛亂,若這般心急,恐怕會讓其寒心。楚昀雖然落網,但南部還有叛賊左元亮坐鎮,還需要沈將軍收回南部,此時萬不能強行收回兵權。”
裴景這話說得不錯,沈長風答應回京援助,但君臣二人嫌隙已生,這個時候直接收回兵權,忌憚之意就太過明顯了,但沈長風手裡本就有十萬大軍,再加上益州楚昀的兵馬,十幾萬大軍兵權握在沈長風一人手中,隻怕楚旭是睡都睡不安穩了。
兵權不收,禍患無窮。
楚旭沉吟著,李正元不著痕跡地和裴景對了個視線,眼看時機差不多,李正元進言道:“陛下,微臣有一計,這兵權一定要收,隻是或許可以選擇一個柔和些的法子。不若派出文臣去接管叛賊楚昀的兵力,文臣不理軍務,充其量也就是個監軍作用,待沈長風離京南下平亂後再將兵權交給陛下,這樣一來,沈將軍想必不會多想。”
“這倒是個好主意。”楚旭看了眼李正元,因為淑貴妃孩子的事情,楚旭心裡對李家難得有些虧欠之意,前些日子又查明李正元對楚昀的招攬早就嚴詞拒絕,他之前的懷疑卻是懷疑錯了人。況且李正元這段時間安分守己,在李韻回丞相府養身子之後他更是大門不出,在朝中漸漸沉寂下來,連帶著李係這一派的臣子也都老實不少。
楚旭便道:“既然如此,那邊由丞相親自去一趟,刑部裴愛卿和兵部章愛卿隨行吧,務必穩住沈長風,押送楚昀回京不需要帶兵,萬不能讓沈長風數萬大軍進入上京。”
三個被點名的臣子一躬身,齊聲道:“微臣明白。”
退朝後,裴景和李正元並肩而行,引來不少朝臣的關注,要知道李相代表的是世家的立場,而裴景一向是為寒門出身的臣子說話,兩人不說不對付也是井水不犯河水,今日不僅一齊向皇帝進言,還領了同一份差事,真是怪哉。
“貴妃娘娘身子可好些了?”裴景走下石階,目不斜視,卻忽然問起了李韻的身體。
李正元同樣不曾側頭看裴景,隻淡淡道:“已無大礙,聽說裴侍郎近日喜歡去安福客棧飲酒,不知那客棧的酒是什麼佳釀,竟引得裴侍郎鐘愛,改日本相也得去嘗嘗。”
裴景勾起嘴角,似笑非笑道:“下官怎麼聽說丞相大人已經去過了?想必是那酒水入不得丞相大人的眼,所以才忘了。”
行至宮門,兩人分道揚鑣,裴景上馬揚長而去,李正元麵無表情地看著裴景的背影,眼中閃過一絲嘲諷,裴景倒是伶牙俐齒,成王敗寇還未可知,現在就做出選擇隻怕會竹籃打水一場空,聰明人必須得有兩手準備。
“起轎,去安福客棧。”李正元坐進轎子中。
車夫聽到李正元的話,揚起馬鞭,馬車便朝著長樂坊安福客棧的方向前進。
客棧內,柯燕燕剛剛將青州新到的美酒放入架子上,就聽到小二的吆喝聲,“老板娘,有貴客!”
柯燕燕褪去青澀、鎮定自若的臉上現出一絲笑意,她拿帕子擦了擦手,“來了!”
……
益州城外,中州集結而來的兵力慢慢退去,陸琉將寫著李正元等三人將來益州接管兵權這一消息的信燒了,楚旭膽小如鼠,絕對不會放任沈長風父女兩人手裡有如此多的兵馬,她對此事早有預料。
“明日京官接管楚昀兵權,我會帶著楚昀隨他們入京,屆時就請易副將和管副將立刻南下,見到左元亮不必留活口,就地格殺。”陸琉將之後的事情安排給易天青和管肅,正所謂擒賊先擒王,隻要能殺掉左元亮,就可以不費一兵一卒瓦解南部楚昀剛建立起來不久的勢力。
這正是沈沈長風在背後推動楚昀快速拿下南部的原因,叛亂免不了流血,要想徹底解決楚昀和楚旭,總免不掉大動乾戈,而這個法子卻能最大化降低傷亡。
這也多虧了先帝子嗣不豐,除去被楚旭殺掉的幾個,剩下的皇子便隻有楚旭和楚昀兩人,隻要他們兩個再折騰不起來,那麼楚家人不過才坐了六十多年的帝位也就走到頭了。
“來人,把靜安王綁了。”陸琉微微一笑,“做戲當然要做足,否則難保楚旭不會起疑心。”
第二日,李正元三人敲響了益州城大門,益州知府親自迎接,楚昀入主益州後他便被綁在地牢裡,前兩天才被陸琉放出來。
“下官見過李大人、裴大人、章大人。”益州知府滿眼喜色,“少將軍在和將士們商討南下平亂的事情,暫不得空,特讓下官前來迎接三位大人。”
“少將軍?沈家軍來的是沈明月?”李正元捕捉到這個關鍵稱呼,他們都以為是沈長風親自帶兵平亂,不曾想來的竟然是沈明月一個女子。不過這倒讓李正元遊移不定的心安定了不少。
楚昀想拉攏他,李正元也確實恨楚旭下手狠辣,李韻沒了孩子,他更沒有立場站在楚旭這邊,其實他原本就有些偏向楚昀,畢竟他也是楚氏血脈。隻是聽聞沈長風和楚昀合作之後李正元一直有些懷疑,但沈長風沒有兒子,他是不可能上位的,唯有從龍之功才能保他一輩子榮華富貴,所以李正元心裡的天平朝著沈長風歪了歪,甚至親自去安福客棧表明了自己的意思。
“事不宜遲,快帶我們去見少將軍吧,陛下正在等著叛賊被押送回京,聽候發落。”李正元從善如流,喚起少將軍倒是毫無心理障礙,雖然以他的品階,沈明月現在想和他平起平坐還差得遠,但他為了向沈明月示好,也不在意這點細節。
陸琉見了三人也不廢話,直接就把被五花大綁的楚昀抬了上來,見楚昀這副模樣,唯一被蒙在鼓裡的章大人朝他啐了一口,“呸!什麼東西!竟敢叛亂!”
“……”楚昀氣得胸膛不住起伏,本是配合著裝裝樣子,卻不想受此侮辱。
“好了!”李正元心裡也是一個咯噔,他自然知道楚昀是假作被擒,京中已經做好了安排,隻要事成,楚昀就是要繼位的人,他這個時候看見楚昀這樣狼狽的樣子可不是什麼好事,所以連忙製止章大人:“士可殺不可辱,章大人不必如此,陛下還未問罪呢!”
李正元狠狠瞪了這沒眼色的人一眼,楚旭又不在這裡,表忠心給誰看?
章大人一時間摸不著頭腦,又不明白李正元的意思,隻好訕訕一笑,他和裴景都是來給李正元當陪同的,現在也輪不到他說話。
“少將軍放心,陛下知曉沈家軍平亂辛苦,本相已經帶來充足的軍餉,南下平亂時便可用上。”李正元對陸琉笑道,一邊抬手讓人將一箱箱軍餉抬了上來。
這是沈家軍本該有的,卻被積壓在戶部數年,如今也算是物歸原主。
“之前軍餉延誤一事,陛下已經狠狠責罰了戶部辦事不力,以後絕不會出現此事,還請少將軍轉告沈將軍,讓沈將軍安心。”
陸琉笑容淡淡,並未露出什麼喜色,隻道:“李大人辦事,我們自然放心。”
她毫不拖泥帶水,直接將能夠調動楚昀留在益州所有兵馬的虎符交給了李正元,意味深長道:“大人可要收好了。”
李正元眼睛微微一亮,他快速拿走虎符,笑容真切了幾分:“少將軍放心。”
楚昀看到這一幕也鬆了口氣,李正元已經是他的人,兵權在他手裡就如同在自己手裡一樣,這樣看來沈家確實是真心實意和自己合作,連虎符這樣重要的東西也毫無貪戀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