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2 / 2)

在那裡,是一個已經凍死在風雪中的女人。

女人全身被大雪掩埋,身體早就凍得僵硬,頭微微低垂著,維持著一個好像是在哺/乳的姿勢,她雙臂緊緊地將小嬰兒抱在懷裡,看不出是什麼表情,但隻看姿勢和角度,卻能讓人聯想到,她臨死時,充滿擔憂和悲傷的目光一定是在凝視著懷中的嬰兒……

這一刻的音樂帶有一種宗教的意味,聖潔而悲憫。

潔白的光打在舞台上,懷抱嬰兒的母親,身邊飄飛著一片片晶瑩的雪花,仿佛一尊油畫中的聖母像。

矮小的身影走了過去,將嬰兒抱離了已經凍僵的母親。

他把衣服脫下來包裹住嬰兒,又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對方。

於是,一個被遺棄的孩子,拯救了另一個失去母親,即將凍死的嬰兒。

在舞台的上半部分,兒童販子們正在電閃雷鳴的狂風暴雨中哭泣、尖叫。

有人跪下祈禱,有人奔來跑去地呼救,有人試圖去抓船帆,去拿船槳……

“船滿了!”

“什麼滿了?”

“水滿了!”

“水滿了是什麼意思?”

“意思是船破了,進水了,船要沉了!”

“我們得想辦法減輕船的重量,不能任由船沉下去!”

“把沒用的東西……不,所有的東西都扔下去。”

這個時候,舞台上下兩個部分都亮了起來。

不同於上半部分舞台‘船即將沉沒、一團亂’的極動表現,下半部分的舞台卻是極靜的場麵。

安東尼奧扮演的幼年笑麵人光著上身,抱著小嬰兒繼續前行,然後,他終於走到了人類聚居的城鎮,開始挨家挨戶地敲門、求助,但沒有人理睬。

專心致誌看著舞台的觀眾們快要看哭了。

他們看著這個孩子拖著疲憊又沉重的步伐,一步步地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茫然無助地望著四周,而四周有著一排排的房子,房子上還有著小窗戶,可沒有一個人開門,哪怕是打開窗戶向外看一眼的人都沒有……在領略過大自然的殘酷荒野後,可憐的孩子又感受了一番屬於人類城市的無情荒野。

另一邊,舞台的上半部分,兒童販子們正垂死掙紮地哭嚎著。

他們的首領,之前站在舞台中央,麵向觀眾的那一位演員站了出來,無助的高舉著手臂,絕望又驚慌地問:“我們還有可以扔到船外、減輕船重量的東西嗎?”

“有!”一名兒童販子突兀地回答。

“是什麼?”首領問。

“我們的罪惡!”

那名兒童販子沉重地回答。

哈!

在生命的最後一刻,這群人類當中的殘渣居然也悔悟了。

也許真的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

在一片沉默中,首領拿出了筆和一張羊皮紙開始記錄曾犯下的罪惡,在記錄的過程中,他還唱了一首[願主寬恕我]的歌。

這位男演員的嗓音並不屬於特彆出色的那一類,但勝在發揮穩定,且頗富舞台表現力。

在演唱這首歌的時候,他眼神驚惶,麵色蒼白,看似沉穩的表象下,是肉眼可見的絕望和痛不欲生,他謙卑地懺悔罪惡,用拳頭捶打自己的胸口,不斷祈求主的寬恕。

……等到一曲唱完,羊皮紙上的罪惡也記錄完畢。

所有兒童販子們都挨個兒走過來簽名畫押。

然後,那位首領才將這張懺悔的羊皮紙和一些罪證都卷起來,裝進一個葫蘆中,塞好繩頭後,放入大海,仍由這滿載罪惡的葫蘆隨波逐流,將未來的一切交托給大海、命運,或者什麼不知道的神靈,直到有一天被發現。

接著,這群已經不會被主寬恕的罪人們雙手合十,低著頭,跪在了船中。

伴隨著宗教意味極濃的音樂和一聲聲[在天我等父者,我等願爾名見聖……]的齊聲吟唱,船一點點兒地沉了下去……海水會淹沒他們的頭顱,所有人都將跪著淹死!

上半部分的舞台就這麼歸於黑暗。

同一時間,在下半部分舞台上,被拋棄的孩子也終於找到了願意接納自己的人。

流浪藝人於蘇斯打開了大篷車的車門。

透過車內一抹溫暖的燈光,他朝著那個可憐

的、抱著個累贅嬰兒的孩子伸出了手,語氣不耐卻是好心地問:“你乾嘛不進來呢,小東西?”

這一刻,樂隊暫停了幾秒,直到孩子抱著嬰兒,在於蘇斯的允許下,感激又開心地鑽進車裡時,才弦樂齊奏出了一段動人又輕快的樂章,這是自整部劇開演以來,最溫柔和充滿感情的時刻。

至此,

幕布方才緩緩落下。

罪惡與純潔,死亡與新生。

……第一幕終於結束了。

上一頁 書頁/目錄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