臧亞父親臧科獨寵尤夫人,為了尤夫人更是直接遣散姬妾,多年來獨寵她一人。這些年,為了討得那位夫人歡心,那位大人還在不停的收集了好東西。
這些事情,在臧科管轄的地方就沒有人不知道。
在有心人探聽之下,他們更是發現,在臧科父親上幾代,他們這個家族便出了不少的事,男男女女,樁樁件件,為愛發狂的事不勝枚舉。
也正是因為如此,即便是臧氏族人驍勇善戰、聰明過人,臧氏祖上原本興旺的人丁,也開始逐漸的凋零。
知曉這事之後,善鑽營者,心裡便起了幾分心思。
臧科已經有了他的夫人,那他那裡便沒有機會了,那剩下的就是臧亞了。
即便是現在的臧亞還小,即便是他的性格喜怒無常,即便是在他身邊隨時可能丟了性命。但是,萬一有兒女入了他的眼,那便是一人得道雞犬飛升的大好事。
旁人這般想著,平日裡碰瓷的人便不少。
剛開始,臧亞隻當趣事看,隻是這人多了、日子久了,他便失去了耐心。
後來,人們的膽子逐漸大了起來,當臧亞當街抽打了一個往他跟前湊的少女,將人抽得鮮血淋漓,又在事後大白天直接闖入人家裡,將那家人裡摔得粉碎,還將主謀抓回來當著他家裡的人抽打了一頓之後,許多人就歇了心思。
隻是,震懾住了一次,也不是永久的能震懾住。畢竟,人為財死、鳥為食亡,這種最便捷的上升渠道,依舊有人惦記。
後來,他們學聰明了,知曉這事做不好的話,那他們家裡也會跟著遭殃,於是他們就偷摸著做。
有臧亞在的地方,偶有一些打扮精致的侍從會出現,行為不越矩,眼神不嫵媚,安靜靜的伺候,還能在眾人的調笑聲中表演幾下才藝。
不過眾人都發現,這臧小公子好像天生就缺了那根情愛的筋,那些漂亮的人出現就真的當做下人使喚,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都沒有。
有些人在背後嘲笑,這都是因為臧亞年紀太小了,所以不懂得這其中的滋味,所以才對那些美人沒有感覺。還有些人堅持覺得,那是沒有遇到他喜歡的,所以才不給眼神。
畢竟,臧家出神經質的情種,這都是有據可行的事情。臧亞這般表現,不可能是個意外。
宋林的父親也是抱著同樣的心思,在聽到自家兒子竟然有本事結交到臧亞,並且還將人請到府中之後,他便謀劃了三天,最後終於製定出了完善的接待臧亞的計劃。
最後更是一咬牙直接將自己最喜愛的女兒派了出來,指望自己這個聰明、漂亮的女兒能夠俘獲臧亞的心,然後讓他們一家子都跟著享福。
宋林覺得,自己父親的算盤打得啪啪作響,但是臧亞這完全就是不入套的樣子,這讓他完全沒有辦法乾預啊!
“宋林。”
宋林正在走神,突然聽到了臧亞喊了自己一聲,緊接著他便是打了一個激靈,連忙湊到臧亞麵前去,輕聲道:“怎麼了,臧小公子這是有什麼要吩咐嗎?”
臧亞沒有立即回答他的話,而是盯著他,如同審視一般。
宋林被他這樣的眼神盯著,額頭上的汗都快要下來了,心裡複盤著從臧亞過來他做的種種事情,想著自己有沒有做錯什麼事。
旁邊原本就很安靜,隻在兄長提點時才會開口的宋凝香,感受著現場的氣氛,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於是閉起了嘴巴。
在場的氣氛一時變得格外的安靜,隻能聽到周圍的鳥雀聲響,在這空曠的院子裡顯得格外的可怕。
宋凝香沒有想到,臧家小公子小小的年紀,他便有這般壓迫人的氣勢,比她父親更甚。
她現在有些害怕,如果她如同她父親所期待的那般,直接嫁給了臧亞,那她之後是不是要日日待在他的身邊,經受他這般的摧殘。
宋凝香一時之間悲從心裡來,捏緊了自己手裡的手絹,有些埋怨起自己的父兄,為什麼要讓她過來作陪。
眼看著這次臧亞不開口,他們就要僵持在這裡了,宋林終於還是忍不住朝著麵前的少年開了口,“臧小公子,不知是我有那裡招待不周的地方,還請公子明示!”
說著,宋林彎下了腰,表情也格外的誠懇。
臧亞看著他額頭上密密麻麻的汗,冷笑了一下,隨即道:“你邀我來,我是想要看看你這豢養的寵物的,可是眼下,你卻帶著我在這裡繞路。這事,你是存心的,還是無意的?”
宋林聞言,眼睛當即就瞪大了,隨即撲騰一下就跪了下來,“臧,臧公子,我錯了,我不該動這種歪心思的。”
這院子裡有兩條道,一條道直接去他妹妹的寵物院,另外一條道要穿過不少園林景觀,然後才會到他妹妹的寵物園。
宋林原本想著,他們走遠一點的地方轉一圈,緊接著再過去那裡,也讓她妹妹和臧亞多接觸些時日。
誰知道,誰知道,臧亞竟然看出來了。
宋凝香見自己的兄長跪得這般乾脆,她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也跟著跪了下來。
周圍伺候的仆從見狀,也跟著跪了下來。
一時之間,除了站立著的臧亞,其餘人跪了一地了。
宋家本就無官無職,雖是富甲之家,在臧亞這樣的人麵前卻也是草芥,這一跪倒是正常。
臧亞卻是看著他們這跪了一地的人,歪著頭打量著他戰戰兢兢的樣子,突然就笑了,“何必如此害怕?我還未說什麼,你便這般了?宋兄,這可不像你平日裡的風流。”
宋林此時隻覺得頭皮發麻,他還想要什麼風流,他現在隻想要保命,萬一今日臧亞突然發難,怕是他和妹妹都要折在這裡了。
思及此,宋林頂著巨大的心理壓力,朝著臧亞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容來,努力道:“臧小公子,這事是我擅作主張了,但是這不關我妹妹的事,小公子若是要罰,罰我一人就是了。”
臧亞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旁邊跟著他一起跪著,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小姑娘,目光在她的簪子上流連了一會兒,突然道:“起來吧!我隻是問了一句,宋兄這也太過於大驚小怪了。”
宋林聽著臧亞的話,有些不敢相信,揣摩著他的心思,這才慢慢的站了起來,然後拉起自家的妹妹。
臧亞見他們都站了起來,又道:“好了,既然沒事了,那我們便去你妹妹的寵物園吧!隻是這次,莫要再帶錯路了。”
宋林聞言,連忙道:“一定,一定,我一定不會帶錯路的。”
宋林一邊說著,一邊引著臧亞朝著旁邊的小路走,見臧亞跟著他一起離開,臉上再沒有露出什麼慍怒的神色,這才放心了幾分。
等到穿過一道竹林小徑,又是一個小院子,隻是這院子與剛剛的院子不同,剛剛那裡應該是待客的地方,四處都是亭子和休息的地方,這裡卻是分割成一片片的小區域,然後每個區域都有著不同的動物,儼然就是一個小型的動物園。
宋林剛剛動小心思被臧亞看出來,此時隻能老老實實的充當一個向導,絲毫不敢做出什麼惹臧亞不痛快的事,“臧公子,這裡便是我父親為我妹妹建的寵物園,平日裡都是我妹妹和她的馴獸師在打理。”
臧亞跟著宋林在這裡麵慢慢的走著,路上經過了兔子、鹿、狗、貓、魚、鴨子、鵝、馬的地盤。
這裡除了是宋凝香的私人寵物園之外,還是宋家接待女客的地方,他們宋家為此還受到了不少比他們家裡地位高的女客的青睞,因此這裡的動物都照顧得格外的精心,身上的毛發都蓬鬆發亮的。
臧亞一邊在心裡感歎這裡的寵物的弱小,似乎都不夠他的大黃一巴掌,一邊看著這裡麵寵物的照顧環境,似乎真的同宋林說的那般,每個動物都有他們自己的棲息地,那裡都是它們自己最舒服的環境。
不過看著那些毛茸茸的東西,臧亞突然想到了那個風一吹就倒了的小哥兒,似乎和那兩個白白軟軟、緊緊靠在一起的兔子有些像。
宋林眼看著臧亞盯著那兩隻兔子發呆,宋林多看了兩眼,那兔子不是尋常那兩隻大白兔,而是他父親特地尋來的品種,身子比尋常的小,耳朵比尋常的大,連帶這眼珠子都比尋常兔子大,一看就很受女子歡迎的樣子。
想到臧亞剛開始和自己搭訕的時候,詢問的就是嬌軟的寵物如何養,宋林以為他是看上了這兩隻兔子。於是,宋林略微想了一下,湊到了臧亞麵前,小聲問道:“臧小公子,你是想要這兔子嗎?”
臧亞聞言,扭頭看向宋林一眼,卻沒有看他太久,隻是搖了搖頭,“沒有,不想要。”
宋林覺得有些奇怪,卻不敢再多言。
突然,旁邊傳來一聲驚呼,緊接著有什麼東西從他們頭上快速的飛過,然後一把抓起宋凝香旁邊丫鬟頭上的珠釵,很快停在了不遠處的樹乾上。
丫鬟似乎是受驚了,發出了刺耳的尖叫,將在場的眾人的嚇了一跳。
臧亞臉上倒是沒有什麼表情,視線卻是一直跟著那飛過的東西移動,最後停留在那鳥兒腳下不遠處的窩上。
等到眾人盯緊看過去,隻見那裡停著一隻五彩斑斕的鳥兒,窩裡還有不少亮晶晶的東西冒出頭來。
宋林見狀,心裡暗罵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一邊又朝著臧亞道:“臧小公子,你莫怕,這隻畜生不是故意的,我這就叫人把它給你抓過來出出氣。”
說完,宋林便要派人過去。
宋凝香卻是失聲開了口,“兄長!”
一路過來,宋凝香都表現得得體大氣,看起來就像是一位大家小姐,此時突然出聲讓眾人都嚇了一跳。
眾人都被她的聲音吸引,不由朝著她的方向看了過去。
宋凝香被那麼多的視線給盯著,也是有幾分不安的,但是她在看了一眼不遠處那正在梳理羽毛的鳥兒之後,突然下定了決心,看向了臧亞,哀求道:“臧小公子,這鳥兒乃是我心愛之物,它今日這般也是我縱容的。公子受到驚擾也是我的錯,你要怪就怪我好了。”
宋林在旁邊聽著自家妹妹的話,急的腦門子的汗都要出來了,他剛剛因為帶路的事得罪了臧亞。
現在,宋凝香這直白的話,不是上趕著讓臧亞撒氣嗎?
宋林腦子快速的轉動,想要尋些借口為自己的妹妹開脫,隻是他還沒有開口,他就聽到旁邊的臧亞問道:“它窩裡都是些什麼東西?”
宋凝香話說出口,以為自己鐵定是要受到遷怒的,沒有想到臧亞卻沒有責罰他,反而對她這般溫和,她遲疑了一下,小心道:“那窩裡,都是它喜歡的小玩意。”
“也是和剛剛一樣,從彆人頭上摘下來的珠花?”臧亞的語氣聽不出喜怒。
宋凝香卻是有些尷尬,最後小聲道:“也不全是,因為它喜歡,所以我會特地在它周圍放一些,任由它拾取。”
“你為什麼那麼做?”臧亞似乎有些疑惑。
宋凝香聲音越發的小了,連帶著語氣都尷尬得不行,“因為,我特彆喜歡它,它是我這院子裡長得最好看的,而且它在拿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之後,它會唱歌,聲音也特彆好聽,我喜歡。”
似乎是為了印證宋凝香的話一般,不遠處漂亮的鳥兒歌唱了起來,清脆的鳥鳴聲響徹了整個院子,配合著流水的聲音,倒也算是上是天籟。
臧亞將視線從宋凝香身上移開,落到了那鳥兒身上,最好突然就笑了出來,然後道:“這鳥兒倒是有趣,你這主人也當得稱職。”
宋林和宋凝香都不明白為什麼臧亞會這樣說,隻是聽著他的話,麵麵相覷了一會兒,隻知曉這次,他們似乎過了臧亞這關了。
接下來,宋林又帶著臧亞逛了一會兒,再在院子裡吃過了晚飯,臧亞才告辭離開。
宋林和宋凝香把臧亞送到院子外,看到他騎上馬準備離開,這才覺得今天一天算是過完了,提著的心也放了下去。
臧亞騎在馬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們,最後道:“今日多謝款待,略備了一些薄禮,還望收下。”
說完,臧亞身邊還未上馬的侍從遞了一個盒子給宋林。
宋林誠惶誠恐的接下來。
然後,在臧亞策馬飛馳離開之後,宋林才長長的出了一口氣。
“哥,你下次還是彆邀請這臧小公子了吧!這也太嚇人了,我今天都以為我會被他殺掉。”
宋林出了那口氣,想到今日沒有受到懲罰,膽子不由大了幾分,“你這說的什麼話,這臧小公子今日不是沒有怎麼樣我們嗎?下次,我們再小心一點就好了。”
宋凝香卻是有些不高興。
宋林卻是不理鬨脾氣的妹妹,而是打開了剛剛臧亞交給他的盒子,隻見裡麵放著一張帖子。
見狀,宋林還有些疑惑,直到他將帖子取了出來,看見了裡麵的內容之後,他刹那就瞪大了眼睛,隨即難以抑製的高興起來,“這竟然是通關的許可,父親求了許多的門路沒有求到,臧小公子竟然拿這個做禮物,這下父親該高興了。我就說,若是能扒上臧小公子這顆大樹,我們的日子怎麼都能好過幾分。”
*
臧亞一路疾馳回到了府中。
這個時辰天氣已經變涼,但臧亞依舊因為城中的悶熱而流了一身的汗,一回來就立馬吩咐人要沐浴。
清月在臧亞回來的第一時間就上去伺候,此時聽到臧亞的要求,更是忙不迭的去準備了起來。
等到臧亞沐浴完之後,他徑直上了閣樓的三層,坐在那裡吹著風,聽著清月的報告。
臧亞坐在涼席上,坐姿隨意,清月站在他的麵前,眼睛卻不敢多看,隻是低著頭道:“今天,我按照小公子的吩咐去了趙府將縉雲紗帶了回來,趙家老爺似乎不知道小公子和他家公子的事,事後對趙公子請了家法,直接將趙公子打得起不來床了,聽說大夫都請了幾波,趙家夫人也哭得不行。”
臧亞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隻是評價了一句,“是個憨貨。”
清月聽著臧亞的話,遲疑著又道了一句,“今日,我去庫房存放縉雲紗的時候,遇到了安夫郎,他取了一些紗布,似乎是要做什麼東西。”
臧亞將視線從窗外移開,轉到了清月身上,“嗯,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清月抬頭看了一眼臧亞,隨即應聲離開。
臧亞卻是在清月離開之後,又將視線看向了窗外,隻見此時安雲和他的那個小丫鬟,兩人也不知道在做些什麼,忙忙碌碌、一驚一乍的,動作幅度雖然不大,卻是能看出兩人很開心的樣子。
臧亞看著他們,覺得看得津津有味,最後想到今日遇到的宋家小姐,以及他的那隻鳥,喃喃道:“既然是喜愛的寵物,自然也要允許寵物有點自己的小愛好,這樣寵物才能表現得更好,活得也更長久,給主人製造足夠的驚喜。”
作為主人,他似乎得對安雲再多寬容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