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壽……(1 / 2)

走了一天, 傍晚的時候, 到了一處一排五間的木排屋。

“今兒個晚上在這裡歇一宿,明天傍晚就能到寨子裡了。”老胡輕車熟路的進屋, 找到食材, 生火做飯。這地方, 肯定就是他們的中轉站了。

這地界都已經深入到林子的一半深處了, 他們坐在屋子裡,都能聽到外麵的熊叫, 狼嚎的,那寨子居然還要再走一天?那可真是大山最深處了。一般人,根本連進山都進不來, 更不用說再去找什麼山寨。

晚上誰也沒敢脫衣服熟睡,就是圍在一個屋子當中的火堆邊兒上眯了一晚上。大山裡麵的夜晚,冷得很, 怪不得走之前,老胡非從家裡拿幾床毯子背上。這會兒可算是借了力了。

早上老胡起早出去打了野雞回來,加上新采的蘑菇, 熬了一大鍋的蘑菇雞粥, 就著前一天晚上蒸的玉米餅子, 六人飽飽的吃上一餐,才又收拾行李上路, 把還毯子都留在木屋裡了,回來的時候好用。

這一走,方淮心才明白, 老胡為啥說要走一天才能到山寨。並不是寨子的距離很遠,而是沒有路。這個季節,草用不上半個月就能長半人高,林子裡全都是野草。還有荊棘,根本走不快。得老胡和羅玄兩個人拿著鐮刀在前麵開路。這能走快了才怪呢。

可這個速度,黃芪高興了。她之前跟老胡進山過幾次,可沒有走到這麼深的地界。也不是這個季節。現如今,對她來說,那就是遍地的寶貝。她都不想動地方了。草藥挖了一棵又一棵,還現場指導方淮心,認草藥,講藥性藥理。空曠的山林裡,就聽他們娘倆的低語聲了。

時不時的,還有野兔山雞野鹿袍子啥的出現,羅道士一手飛鏢,百發百中,等到有野豬那樣的大型野獸出現的時候,人家直接就掏|槍,哈野獸也架不住一槍的。都打死了,不能浪費,肯定要帶上的。沒有那麼多袋子裝它們,就用藤條現編出來繩子,把那些個獵物一綁,背著走吧。

蘑菇與木耳那些都沒有空采了。就是黃芪采的草藥,袋子都快不夠用了。方淮心就用前麵羅玄跟老胡割下來的草,編藍子,往深了編,能裝多少算多少吧。

這一幫人,除了羅夫人身子差一點,體力都是相當好的。年紀大的幾位,都是練家子,年紀小的羅玄人家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方淮心年紀小,又從小練武長大的,體格好著呢。到最後,能看到山寨的瞭望台子的時候,每個人身上大包小包,背著的,抱著的,挎著的,都得負重好上百斤了。就是羅夫人,都背了一袋子草藥,還一手提著個山雞呢。

“哈哈,老大,我遠遠的就看著前麵兒是你。今兒個怎麼想起來進山了?這都是誰呀?收獲不小啊。”遠遠的從撩望台上就下來個人,衝著他們迎了過來,跟過來了一隻熊似的。

這人目測身高得有一米九,體重兩百斤以上。走路地都跟著顫。下麵皮褲加靴子,也不嫌棄捂得慌。上身裡麵一個無袖的褂子,兩個胳膊光著露在外麵,身上卻又套著一個皮毛外翻的坎肩兒。腰裡係著巴掌寬的大皮帶,上麵還掛著盒子槍,皮帶外麵纏著一圈的子|彈。人長得就更是粗礦了,絡腮胡子,頭發齊根的短,這打扮,這麵相,說他不是土匪,都對不起他這一身兒。

“老八,怎麼還站上崗了?又賭輸了?不是不讓你們賭嗎?”老胡把身上背的,手裡拎著的東西往來人身上掛,然後又接過三位女士身上的接著往他身上掛,實在沒地方掛了,剩了幾樣自己拎在手裡。

“嘿嘿,沒玩兒錢的,喝冷水兒的。我喝不下去了,這不是被罰出來站崗了嘛!”大個子就笑,轉身又往走,身上得掛著二百多斤的東西,人家跟沒事兒人一樣。

“這是餘大哥,餘大嫂,這是黃大夫,小方是黃大夫的閨女。羅玄,我大侄子。這個寨子裡的金老八,玄子,小方,你們叫八叔。大哥,你們直接叫老八就行了。”一邊往寨子裡走,老胡給大家介紹。

“八爺。”羅道士很客氣,雖然大個子看著也就四十多歲,比他要小得多,但他還是按照江湖規矩,叫了一聲爺。

大個子很高興,很久都沒有被外人稱呼一聲八爺了,美。

“您客氣。你們是老大的朋友,就是我金老八的朋友,叫老八就行。”心裡是美,嘴上卻不受。到是羅玄與方淮心一起叫了聲八叔,人家特彆痛快的應了。

隨著寨子逐漸露出麵目,方淮心就越發的覺得這地方簡直是太好了。三麵都是峭壁,正麵隻有一條路能通進內部,從門口往深處看,也隻能看到一小片房子。真是個一夫當萬,萬夫莫開的地方。進了大門往裡走,兩邊又是大片的開闊地,視野非常的好,誰從外麵進來都是一目了然,這會兒那地上種著大豆,土豆蘿卜和白菜,都是套著種的,隔上三四隴種一隴大豆,既不擋作物的光,還不遮擋人的視野。

再往裡,又是三四米高的石牆,牆上帶著觀察孔和炮洞,牆上有炮樓,這就是二道崗哨了。

他們進門的時候,沒有人出來,但是以方淮心的專業眼光看來,那炮樓裡可不空,有人盯著他們呢。

再往裡,開始有房子出現,稀稀落落的,彼此錯開,從後麵房子往外看,一定沒有盲點。這些房子就是倉庫和換崗的臨時歇腳的地方。也相當於是第三道關卡了。

後麵的房子,明顯建得要好得多,更高大,更寬敞。方淮心一眼就能認出來,這是聚義廳。開大會的所在。

眾人並沒有進聚義廳,而是從邊上轉過去,往後麵的院子裡走,這院子建得一層疊一層,院子套著院子,一大片,看上去住個千八百人的一點兒問題沒有。

這麼大的工程,真不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耗費的人力物力,不計其數。能建成這樣,真得是幾輩子。老胡說他世代做山大王,還真不是瞎說。看來他是真的跟吳翠花一樣,祖傳土匪。啊,在這邊兒,得叫胡子。

一進院子,每走一層,都有人出來幫忙拿東西,打招呼,叫老胡大當家的或是老大。

老胡這算是回到家了,整個人都是放鬆的狀態,說話一頓一頓的,跟磚頭一樣一塊一塊的往下砸。大概就是所謂的擲地有聲?

方淮心特彆能理解老胡的心情,她自己都想往聚義廳那椅上了去坐一坐,屁股都癢癢的那種。

“哥,嫂子,這是我的院子,以後您二位就住這裡了。今天晚上,咱先吃飯,也讓嫂子跟黃大夫還有小方好好歇一晚上。明天一早,我召集大家在大堂上集合,正式給你們接風洗塵。”到了最深處的一進院子,大小跟左近的相比,還要小了兩圈,也不是最中心的位置,但是後麵背靠著就是帶著人工鑿痕的峭壁,從下麵能上去,從上麵下不來。而且正好把下麵的院子給遮擋住了,就是站在上麵山頂上往下扔炸|彈,都扔不到這個院子裡來。

方淮心一看,就能肯定,那後頭的山,要是沒有鑿空了,要是沒有跟這院子相連,就算她白活這些年了。

這地方,真是好啊。比當年她的郭王堡,隻強不弱。郭王堡的山矮,又離省城太近,天然條件上沒有優勢,全仗著後天人工修建的各種工事還有陣法,又把大部分的財產都用在了買武器上。

老胡這山,天然險峻,省錢。武器什麼樣兒看不出來。現在從外表上看,除了些曾經裝備過武器的痕跡,表麵就跟地主大院兒似的。和平年代,人家還是很低調的。

“老弟,我們兩口子可是來隱居的,你整這一套,還不夠張揚的呢。省省心吧。往後住得時間長了,自然就認識了。”羅道士是想要低調到底的。

“那行,聽我哥的。但是,哥,彆人你都可以先不認識,有一個人,卻必須要見見的。老八,你去叫二當家的來一趟。”金八進了屋放下東西,正要出去親自張羅夥食,剛回來的路上已經交代夥房了,他打算再親自去一趟,以示重視。他也看出來了,老大跟那老頭,是真的親近。腳還沒邁出去呢,就被安排了新差使。

“誰呀?”羅道士就在腦子裡搜索,算著自己的舊識裡,還有哪個在這飛狐山上的。想了半天,也沒想起來。

“見了你就知道啦。”老胡還保密上了。“王媽,王媽?黃大夫,嫂子,小方,你們先到後院梳洗,一會兒飯好了我讓人去叫你們。”老胡又喊人,帶方淮心三人去後院梳洗。男人們可以糙一點,女人們走了兩天的路,真是受不了身上的臟亂了。

很快,從後院出來一個五六十歲的老媽子,收拾得很乾淨的一個人,就帶著幾個人到了後院。前院的事情,羅道士要見的二當家是什麼人,也就看不到了。

後院的客房一點兒也不破敗,一看就是每天有人打掃,家具也都有保養的。她們來的屋子裡,以前應該住的是女眷,既有拔步床,還有梳妝台。屋子不大,帶著火牆、地龍,冬天想來是非常暖和的。

三人簡單的梳洗整理,解決了一下私人問題。

前麵又來人叫了。

飯桌就擺在主屋的大堂裡麵,夥食很簡單,南瓜卷子,小米粥,青炒嫩角瓜,一個醋溜土豆絲,一盤子拍黃瓜拌豬耳朵,一個野菜湯。都是快熟的菜。

老胡與羅道士坐在桌子邊等著,羅玄在門口站著迎人。三人進來的時候,老胡與羅道士也都站起來了。

“自己家裡,沒那些個講究,我們也不喝酒,一起吃吧。吃完早點休息,哈哈。”老胡招呼著三人入座,這年頭,早不講究啥男女不同席了。

屋子裡並沒有看到彆人,方淮心還挺好奇那位二當家的。可惜人並不在。便安心的坐著吃飯了。她這一趟能跟著來,實在不是因為她有什麼重要的作用,就是來認個門而已。再一個羅道士是一心巴夥兒的拿她當兒媳婦,對她跟對羅玄沒半點差彆,甚至還要好。羅夫人呢,平時不咋說話,看著像是以夫為天似的,羅道士說啥是啥。也跟著羅道士一樣,跟方淮心親近。嗬嗬,要不是她一句話,羅道士就慫了,方淮心都要信了她真是以夫為綱呢!

方淮心自己也是好奇,再加上對山寨,是骨子裡的親近。要是有機會能進來,卻沒進來,她得遺憾死。所以,隻能當不知道羅道士兩口子是啥心思,死皮賴臉的跟著過來了。

過來了,她就一直裝啞巴,一路上隻看隻聽不說話。

這會子,有好奇的,也不問。隻埋頭吃飯,然後跟著老媽子,回給自己安排的房間休息。

老胡這院子裡空房子多得很,她得了個單獨的房間。正是之前幾個人梳洗的那間。“這裡以前是大小姐的閨房。”王媽是這麼告訴方淮心的。

啊,對了,老胡還有八個閨女呢,老大可都四十歲了,下山的時候都快二十了,是在山上長大的,可不是得有閨房嘛!

彆的不說,就衝這房間的裝飾,老胡對他閨女的寵愛就一目了然了。看來人家也沒有重男輕女。隻看他對胡魁的態度,方淮心一直以為,他一心隻想著兒子呢。

能自己睡好啊。終於有點兒私人空間了。

“小酒盅……”不知道的事情,這不是還可以找外援嘛。

“主人,什麼事兒呀?哎呀媽呀,這山裡的空氣可真好,太舒服了。”小酒盅上來先感慨了一下,山裡的空氣。

“我就是想問問,這山寨的情況。”好奇心嘛,要是不整明白了,都睡不著覺。

“好的,我這就找人去問。”小酒盅也不是什麼都知道的,不在她收集範圍內的資料,她也得現去找呢。

“去吧。”等著就行了,就在山裡呢,小酒盅想要打聽消息太容易了。隻要找幾個寨子裡的老鬼,啥還問不出來。這麼大的山寨,肯定有埋人的地方,乾土匪的,就彆想著死後能立馬投胎去。肯定都在當地的鬼城裡待著呢。

這不是,都不到一個小時,小酒盅就回來了。

這下子,再不用方淮心自己猜了。

這山,並不是像農場裡的人隨意稱呼後山後山的那樣沒有名字。要是放在五十年前,在齊市大街上隨便找個人問問,飛狐山,那就沒有不知道的。

土匪胡家,那是在整個北方都出了名的大柳子,隻是沒有人知道具體在哪裡罷了。原來這山也不叫飛狐山,而叫匪胡山,叫得時間長,人傳人的,就傳成了飛狐山了。很多人知道飛狐山,也隻知道個大概的方向,在齊市西北三百裡外。可這地方,山是一座連著一座的,上哪知道哪一座是飛狐山去。

方淮心晃乎好像聽老胡啥時候說過一句飛狐山,當時她想問為啥叫飛狐山了呢,讓老胡給岔過話去了。現在知道了,原來是這麼來的。

這飛狐山上,二三十年代,地方最亂的時候,最多有一千多號人。後來,鬼子聽說了飛狐山的大名,認定這麼大股,盤踞山上幾十年的土匪必然積財豐厚,上山搜山。跟鬼子大戰了幾次,死傷了二三百人。到底也沒讓鬼子進得了山。後來為了報仇,山裡的青壯全都跟著老寨主,也就是老胡的爹下山殺鬼子。跟當地的抗|聯部隊配合,很是做下過不少大案子。又死傷了三四百人,連老寨主都死在鬼子的槍下。

再後來,小鬼子走了。老胡那時候已經接掌了大當家的位子。他不願意自己人打自己人,就帶著老少爺們和一些跟他一樣不願意打內|戰的人一起回了山上。北方解放之後,預感到山上也不是長久之計,又帶大夥下了山,立了屯子,就是江灣屯了。

但是也沒有全都下山,還有一些不願意下山的,老胡也想留後路,寨子也就一直在。最開始隻留下了二十幾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