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想上大學……(2 / 2)

至於為什麼就那麼巧,剛好就分配到江灣屯了。這個就不知道了。

反正是在分配到富強縣裡,還沒有確定具體分到哪之前,李英找了方淮心,又找了羅玄,通過他們兩個搭橋,找了江灣屯現在的隊長,提前打了招呼,在隊長同意接收之後,那分配方案才下來的。

所以說呀,彆管到了啥時候,都有能人。

江灣屯裡住得都是啥人啊,就說那隊長吧,那可是真正有見識人。更不要說,還有老胡那樣的人在幕後坐鎮,還有肖焱、羅道士一樣的人做參謀了。

彆人都怕粘了惹事兒的那些個學術權威,對他們來說,那才是真真正正的寶貝呢!

那些老專家們一來,住得就是之前老胡的家。那條件就是最好的了。老胡兩口子在山裡,胡魁自打他爸媽走之後就直接搬到林場不怎麼回來了。吃的更是,一天一頓細糧,一頓葷菜。屯子裡還專門派了人照顧他們起居,給做飯收拾房間什麼的。

接著做研究是不太現實了,看書的話,現在外麵也買不著啥有用的書了。這個是沒辦法的事情。本來老專家們還在愁,要做什麼呢,活兒不讓他們乾,學術又搞不了,他們可不成了閒人了嘛。結果沒兩天呢,胡魁就又從林場搬回家了。房子多得很,足夠住的。然後,羅玄、林援、慕易幾個也是天天的往江灣屯兒跑。乾嗎呢?學習呀。

這些可都是真真正正的大師,彆管能學到什麼了,學到手兒的,都是乾貨,都是最高端的知識。

有人願意學,那可就太好了。老教授們也願意教啊。反正時間也多,教材都是現編出來的。

方淮心也是一天兒不落的跟著跑的。這裡麵有兩位,是西醫的大權威,她學的不說,就衝著這兩位來的。胡魁也是整天的圍著這兩位轉悠。

老師多,學生少,他倆這種有明確方向的,沒啥好搶的。像是羅玄他們幾個,沒頭蒼蠅似的,啥都想學,老教授們差點兒都快搶急眼了。

隊長一看,老師們這麼熱情,咱還能缺了學生嗎?屯子裡娃子多著呢。都來吧。也彆去農場的學校跟著蹭課了。學校的老師,跟這些大教授,能比嗎?

趙場長一看,這不行啊。好處不能都讓江灣屯拿了去呀。

跑到江灣屯裡,請老教授們喝了頓酒,就把人給說動了。老專家們同意,做農場學校的老師。畢竟農場的地方大,學校也總算是有個學校的樣子嘛,比在屯子裡,老師站在地下講,學生們蹲在炕頭上聽課,可是正規多了。

教授們歲數也都不小了,沒入冬之前,每天溜達著當鍛煉身體了來回走著到農場上課也還行。可入冬之後就不行了。趙場長早早的就把學校的教室都人改造了,全徹上火牆,說好了,入冬以後,白天上課,晚上老師們直接住在教室裡麵就行,省得折騰。反正又沒有人會來這山溝裡檢查,教授是怎麼改造的,不會有人問的。

教授們來學校了,那想要聽課的人可就多了去了。知青們就沒有一個肯錯過的。

教授們也都理解,白天教孩子,晚上教大人。主要就是知青們。林場的知青每天成群結隊的吃過晚飯就來上課,晚上九十點鐘再往回趕,也從來沒有人報怨。

也就是教授們剛剛開始上課吧。

李小川的通知書終於到了。京城農業大學。

同時收到的,還有萬剛被推薦資格審核未通過的通知。

通知還附過上未通過的理由。知識青年是在偉大領袖的號召下到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的,農村就是最好的大學了。

也沒明說知青不能回城上大學,但是那個意思,是個人都能聽明白了。

那這一個不能去了,還有一個名額不能浪費吧?知青不讓去了,這不是農場裡還有那麼些子弟呢嘛。趙場長和範書記接到通知就又出發去縣裡爭取機會去了,捎帶手兒的,這不是還得通知萬剛兩口子回來上班嘛。

兩位領導還是很有排麵的,真就又給要來了一個名額,還是帶著入學通知書直接回來的。名額直接給了農場工人那邊兒投票的第二名,趙雅麗。海上醫科大學。

她這個名額很好理解,做為趙場長的侄女,得票本身就低不到哪裡去,她又在醫務室工作了這麼長時間,也是正八經為場裡做過貢獻的。要不是有不少人怕被說是拍領導馬屁,她應該最高票的。

馬上都要開學了,兩人接到通知書就得馬上出發了,趙雅麗還更忙亂一些。人家李小川好歹行李啥的都收拾好,她這邊兒都得現收拾,忙忙叨叨的,走的時候背著抱著的東西都沒少拿。這回兒也不興家長送的,場裡出了大貨車,把林場那孩子和他的家長也都捎上了,家長們都隻把孩子送上火車,已經不錯了。

趙雅麗一走,診所這邊兒就少人了。倒也不是忙不來,這不是空出來位置了嘛,就有不少跟著上課學了醫的人惦記著要上崗。方淮心還真就信不著他們那些個二把刀。這不是來了大神了嘛。就直接把兩位老師給安排到診所裡坐診了。學校就那麼大,二十個老師還十八個老師並不會對教學造成任何影響。診所裡多了兩位鎮山太歲,那可就真是山不在高,有仙則名了。

萬剛與李敏慧兩個人回來的時候,因為上大學而起的喧囂已經歸於平靜,農場又恢複了之前樣子,人們都是按步就班的準備秋收了。知青們沒有了上大學的指望,之前因為萬剛的例子,起了不良心思的也都消停了。不想喪良心,想走正規渠道,結下好從緣各種表現的,也都提不勁來了。都老老實實的在農場趴著吧!

對於灰頭土腦回來的兩個人,連多分一點兒精力看一眼的興致都沒有。更不用說會不會有人主動上前幫忙拿東西啥的了。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也確實沒啥可幫的,那兩人回來,除了身上背著個書包之外,再就啥也沒有了。人家自己說是老家日子不好過,把東西都留給家裡人用了。至於真相到底是什麼樣的,就沒人知道了。

回來了,就上班吧。

司機班已經滿員了,不缺人。萬剛就被編到了生產隊裡,跟後來的知青一樣,就種地吧。

李敏慧還想回去當她的養豬場場長,那也不可能的了,因為有人實名舉報他們夫妻兩個鋪張浪費,講排場……什麼的,這也都是事實嘛,當初大排宴席請工人和知青們吃飯的事兒,可還沒過去幾天呢。全場人都是證人。所以,也到生產隊種地去吧。養豬場也彆待了。

這也就是那幾位大嫂子沒往鎮上舉報,隻告到了場裡,內部處理一下就完事了。要是告到上麵去,那這事兒可就大了去了,不能這麼簡單就算完。範書記在夫妻兩個寫了檢討在全場大會上讀檢討之後就是這麼說了。然後,兩人寫的檢查就放在範書記的手裡了。

這就是明晃晃的證據,隻要兩個人再有一點點的錯處,把這檢查往上一交,他們兩口子就等著被□□好了。

顯然,那兩口子也都明白是啥意思,所以,一點兒意見都沒提,特彆乾脆的就去了生產隊報道。還特彆主動的把之前的院子給讓出來了,自己又在場邊的地頭附近起了一間半土坯房,連院子都沒有,更不用說園子了。人家說了,要看地。

那就去唄,誰也不攔著人家積極!

因為住得遠,除了上工和吃飯的時候,平時基本沒啥跟廠裡人接觸的機會,算是徹底被孤立出去的。

兩人回來的時候,啥也沒有,口糧走的時候也都帶走了。回來又沒帶回來,錢也不知道是丟了還是怎麼著,也沒了。剛回來連飯都吃不上了,還是範書記從家裡給背了半袋子玉米麵兒過去。

這世上呀,真正傻的人並不多。萬剛兩口子往地頭上一搬,知青們就越發的安靜如雞,老實得跟鵪鶉一樣了。高明跟許三喜的工作那叫一個輕鬆,說令行禁止都不為過,指哪打哪,讓乾什麼乾什麼,一個個的,乖得咧……

連帶著,林場裡和江灣屯的知青們,也都越發的聽話了。之前也都被收拾得差不多了,這會兒才發現,他們算幸運的了,最起碼李場長和於隊長不下死手啊……

嗬嗬,這幫子傻孩子喲,你們怎麼就忘了那兩個被收拾得想跳河都死不了的舉報人還在牛棚子裡養牛呢?

日子總算是又回到正軌上了。

領導們剛剛鬆了一口氣。

又來事兒了。

誰呢?

正是出去上大學的幾個。

也就是剛開學兩個多月吧,李小川就往回寫信,說啥也不想念了。學校裡根本就吃不飽,食堂那飯,彆提了,全是粗糧不說,那餅子裡都能吃出來石頭子兒來,還有那菜,清湯寡水的,連個油星兒都看不著不說,時不時的還能看到蟲子啥的,可把他給惡心壞了。

更讓他受不了的,還是學校不怎麼上課,上課也不學文化知識,竟是各種精神、文件啥的。聽著就鬨心。要不就是出去串連,批這個鬥那個的。他也乾不了那個活兒呀。下不去手。不去還不行,跟著湊人頭隻看著吧,也不忍心,還過不了良心那一關,一晚上一晚上的睡不著覺。老做惡夢。

老李接到信,愁的呀,頭發都白了。你說這好不容易兒子出去上大學了,以為要出息人了呢。可看這麼勢頭兒,怎麼就讓他那麼心驚膽顫的呢?彆說出息人了,這兒子搞不好都得搭出去。

他就一趟一趟的找領導,你們說咋整吧。

把趙場長跟範書記給愁的呀,見到老李都往出躲,可躲得了初一也躲不了十五啊。總有被堵到的時候,可領導也沒招啊,大學的事兒,他們也管不到那麼遠啊。

這一個還沒打發明白呢,趙雅麗也往家裡寫信,說的都是一樣的事兒,一個是吃不飽,有錢都沒地兒買吃的去,再說也不敢出去買去呀,被發現了要挨批的。再就是學不到東西了。

孩子往回寫的那信上,都是眼淚哭濕得痕跡。

可把趙家二嬸兒給心疼快了,在家裡都不知道跟趙二叔鬨了多少回了,趙二叔那腰上,都是青一塊紫一塊的“愛的印記”,得虧是入冬了穿得多,要不然可把人丟大了。

老李找上來,那還能躲一躲,自家親兄弟找上門了,趙場長那真是,躲都沒地兒躲去。

能怎麼辦呢!

“再堅持堅持。我再想想辦法,好歹把這一學期先念完了再說。”好歹是把人先安撫住了。

可等到放了寒假,連著林場那孩子,回來一個個的,麵黃肌瘦一臉菜色的那個可憐樣兒喲。一個個的,見著領導,哭得呀,那麼一個慘。反正是說啥也不想去上學了。

“你說你們倆咋那麼實在呢,不會裝病啊?”兩人到診所裡開藥的時候,方淮心就訓他們。一個個的,把腸胃都餓壞了。剛一回家,家裡說給補一補吧,一頓飯下來,上吐下瀉的都給整診所來了。

“裝病有啥用啊,總有好的時候吧……”趙雅麗委屈的呀。她現在就覺得冤死了都,本來沒她什麼事兒的,都怪那個萬剛,非得折騰。早年就是因為學校裡不太平,她跟江彩霞才讓趙場長給接回來的,還想著大學不能像中專那麼鬨騰呢。結果,更嚴重。以後,她再也不想離開山裡了。恨死那個萬剛了。

“就是裝病,不用出去鬨騰了。在學校還是吃不飽。也不知道那些人是不是腦子被門夾子,居然還覺得學校的夥食好?一個個的吃得可歡實了。”李小川更關注吃不飽肚子的事兒。

“你們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也就是咱們這地界,地多人少,場子裡人心又齊,才讓你們從小到大沒受過窮沒挨過餓,時不時的能吃頓細麵兒改善生活,又臨著江靠著山,從來沒缺了魚、肉吃的。不知道外麵的人過的都是什麼日子,那些地少的地方,前幾年遭災的時候,樹皮都搶不上,樹葉子都吃光了。就算是這幾年,緩過來一些了,誰家一天能吃上三頓飯了?這些地方出來的孩子,能見到糧食,那可不就是好夥食了嗎?”兩位老大夫中的一位聽兩個孩子的報怨,到底沒忍住,插了話。

“啊?”李小川跟趙雅麗都驚得張大嘴,他們很小的到北大荒來了,以前在軍墾農場,後來又隨著家長到了光榮農場,哪怕是趙雅麗之前在縣裡讀中專,那也沒出了北大荒,現如今已經叫北大倉了。最難的時候,也沒讓孩子們吃不飽飯。對他們來說,最困難的日子就是前些年沒有細糧吃,糧食減產,山貨出得少,沒有新衣服穿。那就是最難的時候了。實在想像不出來,外麵居然有人會吃樹皮活著。也不可能有報紙或是彆的宣傳渠道把那些事情往出報的。

方淮心是知道的,遭災的那幾年,她還在冥界呢。了解得不要太多了。所以,老大夫說的事情,她一點不意外。

“反正我是待不下去了……”彆人的故事畢竟隻是故事,自己沒有經曆過。趙雅麗反正是不想再出去了。又學不到東西,還不如在農場呢,還有好老師,能學到真本事。

“那這樣吧,我給你們配點兒藥,你們拿上,這藥呢,吃完了,看上去跟得了傳染病症狀是一樣的。到時候你們就用這個借口請假。然後再跟學校申請,看看能不能回家來實習。要是不允許的話,就申請先休學。”方淮心到底給他們出了主意。

“太好了,謝謝謝謝謝謝。”兩人千恩萬謝。

農場這地方,幾乎沒有西藥,除了個聽診器,彆的工具也沒有,方淮心托了人在京城裡買手術刀之類的器械,還沒有郵到。兩位老大夫隻能憑著經驗看症,基本沒啥病。逼得兩位老先生都開始研究起來中醫了。最起碼,大山裡還有藥,還能救人。

趙雅麗他們兩人的腸胃病,也隻能中藥治了。

據說,林場那孩子的情況,跟他們兩個也都差不多。

又是新的一年,快要過年了。今年過年,全家約好了,要一起過年,京城當然是能不回就不回了,就約了都到方南國那邊兒去過的。今年方大姐家的雙胞胎已經快要三歲,身子都長結實了。抱出來也不怕了。

之所以要一起過節,一個很重要的原因還是方淮元要帶女朋友見家長,準備結婚了。

黃芪心都快長草了,急著見兒媳婦兒呢。方淮元的信裡沒有細說,隻說那姑娘叫向茹,是他的戰友。彆的都沒有說。家庭什麼樣,哪裡人,品性如何都沒說,她這個準婆婆,能不著急嘛。

方淮心倒是還好,誰當她嫂子也無所謂的,不難相處就好了。以方大哥的性格,品性不好的姑娘他肯定也看不上的。她更向往的是能過個團圓年。兩年都沒見麵了呢。

可就是她們娘倆都快出發的時候,方南國來了電報,不讓去了。隻說是不方便,也沒有說細節。

“應該是不方便說。”黃芪看完電報就明白了,然後就說不過去了。

肯定是兩夫妻之間有什麼密碼,她看懂了。反正方淮心是看不懂。

看不懂沒關係,她有外掛嘛。

把小酒盅給招出來一問,就明白了。

是拖拉機場去了真正的大人物。

當然,是以前的大領導,到了那地界兒,也是被“發配”去勞動的啦。

但是大人物就是大人物,哪怕是下放勞動了,也還是有很多人看著的。連帶著,整個廠裡,都半封閉了,所有打出去的電話電報,都要被檢查的。

更不要說一大家子都去過年了。怎麼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