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花時節(1 / 2)

惡毒嫡妹紀事 九月流火 12116 字 4個月前

王府的侍女見容思勰孤身一人回來,大吃一驚, 連忙圍上去。

“郡主, 怎麼隻有你一人?二郎和蕭四郎君呢?”

容思勰將踏雪的韁繩扔給下人,自己快步朝閨房走去:“我現在不想說話, 給我備水,我要沐浴。”

侍女們越發驚恐, 她們麵麵相覷,不知發生了何事。

但她們還是不敢忤逆容思勰, 躬著身體目送容思勰離開, 然後飛快地去準備沐浴事宜。

等到容思勰泡了澡, 換了一身衣服, 心情還是雜亂不堪。

綠幕覷著容思勰的神色, 小心翼翼地問道:“郡主,今日圍獵, 你不開心嗎?”

容思勰歎了口氣,說道:“行了,彆試探了。二兄和八郎呢, 他們倆回來了嗎?”

“剛剛回來。二郎君吩咐了,等郡主收拾妥當就去前廳一觀,他有一個驚喜要送給郡主。”

容思勰停頓片刻,又含糊地問道:“其他人呢?”

“啊?哦,兩位皇子殿下也送來了壓驚禮, 奴婢已經收好了。郡主可要一觀?”

容思勰的額角跳了跳, 她第一次發現綠幕竟然這樣蠢!她隻好恨鐵不成鋼地高聲說道:“我問的是另一個人!”

綠幕這才如夢初醒, 道:“郡主你問的是蕭四郎君?蕭四郎就跟在你身後,奴婢以為你知道……”

一直跟在她身後?容思勰心情更加複雜,她揮手把突然變蠢的綠幕打發出去:“行了我現在不想看到你,下去吧!”

綠幕超委屈地退下,沒走兩步,又被容思勰叫住:“通傳下去,這幾日蕭四郎來,我一概不見。”

綠幕被繞的更暈了,郡主喲,你先是拐彎抹角地問人家的去向,現在又說一概不見,所以到底要怎樣?

接下來的幾天,容思勰以受驚之由,一直躲在屋裡不見客。

容顥南隻當容思勰被熊嚇到了,十分內疚,給容思勰送來許多賠禮。那日在場的其他幾位郎君,也紛紛送上壓驚禮。

但容思勰知道,她才沒有被嚇到,她隻是不知道如何麵對蕭謹言,所以乾脆閉門不出,誰都不見。

待在屋子裡的這幾天,容思勰一直在想蕭謹言那日的舉動是什麼意思,以及她和蕭謹言之間,到底是什麼關係。

她和蕭謹言實在太熟了,自容思勰有記憶以來,似乎無論她去哪裡,蕭謹言總陪在身邊,比容顥南還要頻繁,所以蕭謹言雖然連容思勰的表兄也算不上,但容思勰心裡一直把他當兄長對待。她從沒有想過,她和蕭謹言,會發展成另一種可能。

容思勰不知道蕭謹言什麼時候轉換了心思,甚至拿不準他對這段悄然脫軌的感情的態度。容思勰心中暗道,怪不得這段時間蕭謹言出入王府後院有如進入無人之境,看來至少黎陽和蕭府,是有意促成這樁婚事的。

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此事,容思勰隻覺更加煩悶。她一方麵有一種被母親推出去相親的委屈,另一方麵也在煩惱蕭謹言對這樁家族聯姻的態度。他為什麼會同意家族的提議,甚至主動接近她?難道僅是因為和宸王府聯姻對蕭家有利,或者因為她是好友的妹妹,不方便推辭;還是在基於她這個人的基礎上,不排斥不反感,或許還有些許好感?

容思勰越想越煩躁,隱隱覺得自己想太多。她不舍得對自己發脾氣,於是就將火氣全部轉移到蕭謹言身上。具體表現就是,任何人一提蕭謹言,容思勰就會炸。

隨行在容思勰身邊的侍女這段時間簡直苦不堪言。

明媚的陽光穿過窗柩,鋪滿地麵,綠幕就在這樣好的天氣裡,走入容思勰的屋子。

“郡主,外麵有人托奴婢給你遞禮物,郡主你看……”

“是誰?”

綠幕露出了隻可會意不可言傳的表情。

容思勰馬上就反應過來,她睨了綠幕一眼,道:“膽子不小,還敢收他的禮。”

綠幕嬉皮笑臉地說道:“四郎君每日都來找郡主,郡主一次都不肯見,但奴婢想著,郡主不肯見人,但沒必要和禮物過不去。郡主你說是不是?”

“油嘴滑舌。”容思勰被逗笑,說道,“行了,拿過來給我看看。”

綠幕立刻將身後的兩個木盒遞上,容思勰先挑了一個狹長的打開,發現裡麵放著一對翠翹白玉金簪,左為石蘭右為杜衡,黃金本為大俗之色,沒想到配上白玉,反而既精且雅。饒是容思勰也忍不住拿起來把玩,在手上轉了兩圈,她立刻感覺出不對來。

果然,木盒裡還壓著一張紙條,上麵詳細寫了這對簪子的機關和用法。

容思勰心裡說不出什麼滋味,似乎是一個多月前,她偶然和蕭謹言提過自己的暗器都被宸王扣押。但是容思勰清楚自己的父親,每次都是重拿輕放,沒兩天這些東西又以各種名頭送回來了,所以容思勰壓根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沒想到容思勰自己都忘掉的事情,蕭謹言卻記到現在。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看到容思勰拿著玉簪,又陷入沉思,綠幕說道:“郡主,這似乎是新打的簪子,蕭四郎君還算有心,竟然知道郡主喜歡什麼樣的首飾。”

容思勰抬眼瞥她:“還不走?待在這裡討罵不成?”

綠幕異常誇張地做了個閉嘴的動作,福了一禮就往外走,走時還不忘將兩個木盒放在容思勰麵前。

容思勰頗有一種被看穿心思的惱怒,暗道綠幕果然被她縱壞了,行事越來越跳脫。

容思勰看著盒子裡的玉簪,心煩意亂,伸手合上木蓋。

煩躁之下,她並沒有對石蘭和杜衡的意義多做聯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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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狩是貴族們最喜歡的娛樂活動之一,狩獵是一個方麵,不用宵禁也是一個方麵。

容思勰精於騎射,所以常和兄長們出門圍獵,但並不代表其他不通騎射的女子,就隻能硬生生在彆院裡耗著。

圍場裡夜間不禁行走,所以給很多男男女女提供了方便之門,襄平公主住宅的燈火常常徹夜不息,絲竹之聲通宵達旦。

容思勰作為剛剛被聖人親口冊封、風頭正盛的郡主,也不停收到襄平公主的邀約,但容思勰不想和襄平走太近,所以以受驚休養為由,一概推拒。

但是今天,襄平又送來請帖,極力邀請容思勰,而且請帖上特意注明,這次邀請的都是皇室中人,幾位皇子公主都會出席。

這樣,容思勰倒不好再推了。

容思勰出門時確定了好幾次,皇室宴會,總不會再偶遇蕭謹言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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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事實狠狠打了容思勰的臉。

誠然襄平這次設宴著重邀請容姓皇族,但是有紅花的地方就有綠葉,諸位皇子公主郡主之外,也有不少外姓人,多為今年的新科進士。

若不是知道不可能,容思勰幾乎懷疑這是蕭謹言的陰謀,而容顥南還在勸容思勰:“你在屋子裡悶了許久,早該出來走走了。不過遇到一隻熊而已,你憋在屋裡隻會越想越怕,不如出來散散心。”

容思勰無法和容顥南解釋她閉門不出的真實原因,而罪魁禍首還站在他們身邊,靜靜望著容思勰。

容思勰不敢麵對蕭謹言的眼睛,隻好轉移視線。

容思勰的態度落在蕭謹言眼中,自然又變了一個樣。蕭謹言眼中的落寞更加濃重,他一直知道,容思勰更多的把他當作一個兄長,或者說玩伴。蕭謹言原來還能安慰自己,容思勰情竇未開,從不思考他的背後之意很正常,沒有注意到他一而再再而三的暗示也可以理解,但是幾日前圍獵時容思勰明確感受到他的心意,卻選擇毫不猶豫地推開,之後更是避而不見。蕭謹言不死心,托人給容思勰送去首飾,如此明確的表露,卻隻換來容思勰的低頭垂眸。

這說明什麼?

容顥南一如既往燈下黑,沒有注意到好友的蒼白沉默,也沒有注意到妹妹異於常態的寂靜,他還在為容思勰肯出門而高興,興致勃勃地拉著容思勰到處走動。

就這一會,容思勰已經看到涅陽長公主家的阮歆,舞陽公主家的常雨晴,靜安郡王府的容思雙,還有好幾個未出閣的公主。當然,這種場合,皇後娘家趙家的人自然也在。

由此可見襄平公主對這次宴請是真的下了功夫,不光未婚的皇子公主共聚一堂,各位王府之女公主之女也受邀在列,其餘人,不是新科舉子,就是當今名士。這場宴會既貴且雅,可以說風流之至。

廊前堂下,到處可見才子佳人相對而立。這些人都是當朝公認的有才之士,此情此景,又有佳人在側,不少人詩興大發,後世久負盛名的百花賦,不少就出於此處。

襄平對自己的創舉非常滿意,待所有人都落座後,襄平作為主人,端起酒杯,朗聲對台下道:“謝諸位給我這個薄麵,賞臉赴宴。在座許多都是盛名在外的才子詩人,可以說天下才氣,八分都彙聚在此。想當年高祖太原起兵,攜九州龍氣定鼎中原,諸位皇弟皇妹就是天下氣運之所在。如今我這小小一件屋子,竟然容納了天下十中其八的才氣,和皇室至精至純的貴氣,真乃榮幸之至!這一杯,我先乾為敬。”

襄平揚起脖子,將酒一飲而儘,容思勰等客人也跟著喝酒。

一杯酒下肚,席間的氛圍也熱鬨起來,襄平是宴會上的老手,很快就不滿這樣乾巴巴地喝酒,立刻吩咐侍女去取酒令籌筒。

一件華麗的金銀器件被捧出來,襄平接過來一看,笑了:“論語玉燭,好極。”

襄平自喝一杯令酒,從燭筒中抽出一簽:“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上客五分。”

論語酒籌上半句是論語原句,下半句根據原意現場編取行酒規則。襄平抽到“有朋自遠方來”,所以讓在場所有賓客共飲半杯。十分是一杯酒,五分便是半杯。

這些人都哄笑,紛紛舉杯飲酒。

下一個抽籌的人輪到四皇子,他從銀筒中抽出一簽,念了出來:“與爾鄰裡鄉黨乎——上下兩人各十分。”

坐在四皇子前後的四個人都需要飲滿一杯,容思勰粗粗一數,她和容顥南都中了。容思勰隻能自認倒黴,又喝儘一杯酒。

這回輪到容顥南抽,他隨意挑了一根,笑道:“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右手戴玉者處七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