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落花時節(2 / 2)

惡毒嫡妹紀事 九月流火 12116 字 5個月前

各位娘子本都聚精會神地聽著,一聽容顥南說完酒令,立刻低頭查看自己的右手。

會在右手戴玉飾的,顯然隻有女子,眾人都好奇中招的會是哪位公主或貴女。

容思勰默默端起酒杯。

容顥南本來饒有興味地在場中巡視,最後發現竟然坑中了自家妹妹,他“哎呦”了一聲,說道:“早知道是你,我就換一個酒令了。”

襄平在上首大笑:“不許,刻意放水者,加飲三杯!”

容思勰也覺得自己的運氣簡直奇妙透了,三次行酒令接連中招。算上最開始襄平公主開宴時的那杯,她已經喝下三杯酒,就算這些果酒度數不大,容思勰都有些暈了。

容思勰撐著眉心,等待腦子裡的眩暈勁過去,說道:“諸位稍等片刻,我有些暈,第四杯酒容我暫緩一二。”

其他人也發現了容思勰今日格外倒黴,都帶著笑意看向容思勰。

“和光郡主今日是怎麼了?”

襄平笑道:“和光,暫緩可以,想要逃酒可不依你!”

蕭謹言皺著眉,正想出口說話,突然想到容思勰對他的態度,停頓了一下。

就是著一愣怔,另一個人已經將蕭謹言想說的話說出口。

“和光郡主剛在圍場上受驚,不可多飲。不如,此杯我替她。”

眾人起哄著看向趙恪,一個郎君看熱鬨不嫌事大地說道:“趙三郎這是何意?和光郡主的親生兄長還坐在此處,何必由你來替酒?果然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而趙恪卻沒有任何解釋,隻是擔憂地看向容思勰。

這一番落在外人眼裡,自然又是一通調笑,就連幾個未出閣的公主,都掩唇輕笑。

趙淑嫻露出不滿的神色,但幾個皇子還在此,她不好發作。而容思青,則不屑地冷笑了一聲。

容顥南臉色在眾人的笑聲中越來越難看,他正要說話,卻被容思勰攔住。

“不必,一杯酒而已,何需人替?”容思勰說完,仰起脖頸,將樽中之酒一飲而儘。

呼聲頓起,郎君們紛紛叫好。

四皇子笑著說道:“難為和光了。好在這回到你抽簽,不知和光抽中之人,又會是誰?”

因為這一插曲,宴會熱度越來越高。這回到容思勰抽簽,眾人都將目光放到容思勰身上。

容思勰放下酒樽,定了定神後,伸手探向燭筒。

“訥於言而敏於行。”容思勰頓了頓,視線投向她一直回避的那個人,儘量毫無異狀地笑道,“蕭四兄,請吧!”

這句完美對上了蕭謹言的名字,好些人拍手稱妙,場上一片歡笑。

蕭謹言本來一直和熱鬨的宴會格格不入,聽到容思勰的話,蕭謹言抬起頭,徑直朝容思勰望去。

容思勰下意識地想要躲閃,但當著這麼多人,她到底忍住了。

就在容思勰不自在的時候,蕭謹言突然輕輕笑了,說道:“謝郡主美言,我卻之不恭。”

說完也將杯中之酒一飲而儘。

如果說以前還能安慰自己多想,但是這次,容思勰分明聽出蕭謹言話外另有其意。

這時候容思勰倒慶幸自己飲了很多酒,無人能看出她臉上的異常。

下一個抽籌的人換成蕭謹言,遊戲繼續傳遞。

此時蕭謹言的心思早就不在酒籌上,其實剛才那句“訥於言而敏於行”,可以是“謹言”,也可以是“恪”。

但容思勰第一反應就是他,蕭謹言雖然覺得容思勰動心之路漫漫,但好歹她還沒有喜歡上彆人。他占了天時地利,而且蕭府和黎陽已經隱約提到訂婚的事情,蕭謹言堅信,他們還有漫長的時光來相互了解,相互喜歡。

所以因為被拒而消沉的蕭謹言又振奮起來,容思勰還小,慢慢來,他們的時間,還長著呢。

行酒令期間,容思勰又被人逮住喝了好久杯,她隻好捂著頭裝醉。等最後容思雙拿到燭筒時,容思勰已經分不清自己是真醉還是假醉了。

“乘肥馬,衣輕裘——美儀容者處十分。”

容思雙此言一出,方才和哄鬨的廳堂立刻安靜下來。

在座許多都是家世一流的娘子,品級最低的也是縣主,這些人個個心高氣傲,要如何評出儀容最美之人來?

趙淑嫻心裡一動,揮手將酒杯撞到在地,金屬倒地的聲音立刻吸引了很多人的視線。

趙淑嫻裝作靦腆害羞地笑了:“抱歉,我喝多了,一時手滑。”

有一個郎君喝的有些高了,口舌不清地說道:“說起美儀容,趙家二娘子當仁不讓!”

其他的娘子輕輕地笑,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

那位郎君被同伴捅了幾下,終於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在座還有好些公主,他方才的話豈不是得罪了許多人!

還沒等他想到如何補救,容思雙就繼續說話了:“此言差矣。當今儀容華美、光芒強盛之人,除了襄平殿下,更舍何人?”

襄平是公主中年齡最長之人,而且又是宴會的主人,她來擔“美儀容”的稱號,倒讓很多娘子心服口服。

襄平假意推辭,容思雙笑著繼續勸,最後,襄平仿佛推辭不過一般,飲下此酒。

坐在襄平身側的容思青感到心口一滯,她好不容易才爬到這個位置,最怕有人和她搶襄平公主的寵信。而被容思青頂替掉的、上一輩子功成名就的容思雙,就是容思青最為防範的人選。

容思青最近身體變差,心思也變得敏感起來,她漸漸開始懷疑,重生真的可以改變過去嗎?如今,容思青就眼睜睜地看著,容思雙再度靠敬酒獲得襄平公主的歡心,然後一切,會慢慢恢複成上一世的軌跡。

容思青遍體生涼,驚駭地一句話都說不出。

可是容思青的異狀無人察覺,現在眾人都已喝高,正在堂下玩鬨嬉笑。

容思勰借著醉酒的幌子,一直默默觀察這幾人。

容思青的異常一目了然,容思勰不由猜測,莫非上輩子容思雙,和襄平公主也關係不菲?

那就有些糟糕了,容思勰心裡想道,雖然和這位堂姐打交道不多,但宗室內很少有人不知容思雙的大名。容思雙雖是靜安郡王府的庶長女,但受寵程度遠超同府嫡女,而且據說此人心機驚人,就連靜安郡王妃,也時常在她手下吃虧。

從方才短短一幕,容思勰就能肯定這又是個工於心計之徒,容思雙故意將行酒令歪曲成“美儀容”,挑起在座娘子們的勝負欲,然後在冤大頭趙淑嫻拉走仇恨後,她來出麵圓場,保全眾位娘子顏麵的同時,又狠狠恭維了襄平公主一把。明明一切都是容思雙挑起的,到最後,獲益最大的也是她。

容思勰歎氣,容家基因良好,後繼有人啊!如果真讓襄平公主和容思雙攪在一起,那可有得頭疼了。

堂下四處走動的人越來越多,容思勰酒勁上頭,起身去外麵醒酒。

容思勰好容易才從醉醺醺的人群中穿過,眼看離回廊越來越近,容思勰悄悄鬆了口氣。

等她剛剛跨出門檻,陽光瞬間攻占她的眼眸。等容思勰慢慢適應了屋外的光線,就看到庭中花樹下,一個白衣郎君正背對著她而立。

許是聽到聲響,蕭謹言緩緩回頭,隔著簌簌落下的梧桐花與容思勰對望。

不知為何,容思勰總是覺得今日的蕭謹言情緒不高,但是看到她,他還是放柔眼眸,隔著半個庭院,對容思勰含笑示意。

以前容思勰總是聽林靜頤說,蕭謹言是一個很疏離的人,但她自己卻並沒有怎樣感覺到這一點。在容思勰的印象裡,蕭謹言或淺笑吟吟,或眼帶無奈,或莫名其妙鬨彆扭,但她說話時,蕭謹言總是很認真地聽。

原來,不是林靜頤的評價失準,而是因為,她是特例嗎?

容思勰終於明白這幾天自己為什麼會這樣煩躁,為什麼格外在意蕭謹言對自己的態度,或許她自己,也對蕭謹言抱有好感吧?

風卷著細碎的梧桐花,從庭院間穿過,容思勰聽到屋內容顥南在呼喊自己。

容思勰轉身進屋,跨過門坎前,她突然回頭,對蕭謹言輕輕笑了笑。

她很小時就聽說過蕭謹言的名字,但一直無緣相見,直到四年前,容思勰在武定侯府,一眼看到花叢中的那位少年。後來,她西市險些喪命,她對騎馬產生恐懼,她在秋狩時被熊追擊,蕭謹言都在她的身邊。不知不覺,他們倆,已經在相互的生命中留下太多痕跡。

或許這樣也好,年少時就已相遇,相互陪伴著長大,從兄妹,慢慢過渡到另一種關係。

一陣風吹過,淺紫色的梧桐花從樹梢落下,宛如花雨。

容思勰不好意思看蕭謹言的神色,立刻回過頭,朝容顥南走去。

“二兄,我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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