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 番外1 祁令,是我(1 / 2)

賞南緩慢地睜開眼, 刺眼的白燈讓他久久回不過神,他渾身疼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散架, 但他清晰地記得,他明明剛從寧億所在的那個世界當中剝離出來。

他還記得寧億的臉,記得在生命流逝的最後時間裡,他用望遠鏡看了白豹星一會兒,周圍的學生都以為他是遺憾自己沒能二次、次次登陸白豹星。

但隻有賞南自己知道,他是在向寧億道彆, 他的生命比起一顆小行星的壽命,實在是太微不足道了。

14說過,如果到新的世界, 之前的任務世界的記憶都會被封存……不過很快,賞南混沌不清的腦海中記起來,14也說過, 寧億是他的最後一個任務對象。

任務結束了?難怪14沒有出現……

所有的記憶和意識都像是在賞南回過神來後找到了出處,它們爭先恐後地想讓賞南先想起自己,在賞南大腦當中打成一團,讓賞南完全無法登時理清思緒。

房間外麵的走廊傳來緊湊急促的腳步聲,隨著一行人跑進實驗室, 賞南慢慢側頭, 看向既熟悉,又陌生的大家。

“送艙內做全身檢查, 聯係李教授。”

“把生命體征報給我,神經穩定性目前處於一個怎樣的指數?”

“祁令那邊有人過去看了沒有?”

賞南感到有人在自己身體上撫觸按壓,四五個人圍著他所躺著的地方轉個不停,他很快感覺到了疲累,但當聽見祁令這個名字的時候, 他愣是多撐了幾分鐘,想知道這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麼。

“那豹子的狀況有點糟糕,但在我們的預料之中,”回答問題的人,聲音聽起來還比較年輕,他手中抱著一本文件夾,接著道,“它在那十幾個世界當中,扮演的都是比較淒慘、命運多舛的角色,精神力被一再壓榨,已經是強弩之末,我們目前給出的方案是,建議收進研究院,送往療愈部門修複精神力。”

他似乎有些為難,“不然,如果它崩潰的話,醫院裡可能沒有可以壓製得住它的人。”

“讓賞南去,不談戀愛呢嘛。”

“它有可能,不記得組長了。”青年聲音慢慢地低下來,似乎是怕賞南聽清一般。

但賞南在聽完這段對話之後,再也抵抗不了如海嘯席卷而來的疲憊,慢慢閉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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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星多維度世界之間的屏障緩慢消失時是67年,現在是藍星137年,距離賞南車禍已過去了70年。

賞南被從實驗室裡轉移出來,他坐在雪白的病房裡,他旁邊擺了一整套的理發剪,理發師站在身後給他修剪著頭發。

他記得出車禍之前自己還是短發,但是這次醒來,頭發長得不得了。

理發師一邊剪,頭發一邊長,越剪,理發師額頭上的汗越多。

賞南捧著水杯,輕輕笑起來,日光在他眼睛裡流淌,“您稍微修一下發梢就行了,剪不短就算了。”

“哎,好好好。”理發師連聲應著。

修剪好的頭發一縷一縷搭到了賞南的肩膀上,幾乎快要垂到大腿上了。

全球異化之時,沒有發生異化的生物少之又少,人類亦是。而賞南就是沒有產生任何異化的那一個,他沒有任何異能,身體各項指數也沒有發生變化,連一隻異化過後的蝗蟲都可以輕而易舉地殺死他——所以一場車禍也能讓他輕易死亡。

這是賞南醒來後的第一個禮拜天,他暫時無法離開醫院,連病房都不允許踏出,他的身體在這幾十年當中由於意識長時間抽離,而在他意識被抽離後的這幾十年,他的身體卻緩慢地開始異化。

他不會再死亡,但死亡風險巨大的任務卻已經開始,無法暫停。

賞南從鐵盒子裡抓了一塊黑巧餅乾喂進嘴裡,發出卡嚓卡嚓的聲音,瘋狂分泌的唾液和狂躁的進食欲望讓賞南眼皮抖了抖,他壓下逐漸異化後的身體欲望,還是保持平靜地想之前發生的事情,以及對任務世界的回憶。

出車禍那天他手裡報著的是針對科學管理異化生物的文件,他幾乎被撞散了,雙腿在股骨處擰了半圈,一邊的肋骨全部折斷,顱骨被碾碎一半,整根椎骨斷成幾截。

如果他是異化生物,這種程度的傷他完全可以自我修複,或者說,他根本不會出車禍。

在撥打了急救電話之後,有著治愈係能力的人類試圖修複他的身體,但由於能力不足,隻能眼睜睜地看著他變為一具新鮮的屍體。

祁令是後麵來的,它一直是研究院的重點抓捕對象,卻被賞南藏在家裡,賞南跟它說過,不管外麵發生什麼事情,都不要跑出來。

它尾巴如帶鐵刺的光棍,甩打在圍觀的群眾身上,龐大強壯的身軀撞倒了一大片人。

爪子踩到地麵鮮紅的血液的時候,祁令才幻化出人形。

賞南記得那個場麵,平時總是愛耍酷的青年跪在地上,雙手在地上劃拉著還在流淌的血液往賞南的方向推,但液體仍舊不受控製地越淌越多。

祁令跪在一片血泊當中,他眼淚不知不覺流滿了一整張臉,發出抽泣聲,是發現自己真的無能為力之後,哭泣聲轉變為悲慟的長嘯。

之後祁令就自投羅網了,他抱著賞南到了研究院,賞南的血已經流乾了,順著指尖緩慢地一滴一滴掉在地上。

與此同時,異化的世界終於承受不住這樣巨大的變化,它和其他世界之間的屏障,慢慢地開始撕裂。

像他們這樣的世界,不止一個,可都是在他們的世界開始異化後,被複刻出來的。

人類和世界當中的其他生物在異化,世界本身也在發生異化,它照著自己的本體,複刻出了其餘十三個世界。

值得慶幸的是,每個世界之間存在一道屏障,就是這道屏障,讓本體是本體,複刻體依舊是複刻體,本體是真實存在的,而複刻體可以是幻象,更可以是一種意識。

而現在,屏障要被撕裂了。

屏障徹底消失後,複刻體不再是幻象,複刻體會是新的本體,而更加可怕的是,世界意識在複刻自己的時候,在複刻體當中完成了它來主宰人類的想法,也就是說,每個世界當中都存在著一隻隨時會毀滅整個世界的怪物,怪物加速毀滅複刻體世界,世界之間的屏障消失,本體就能成為真正的主宰。

在祁令將已經死去的賞南送到研究院後幾天,研究院不僅找到了破解的辦法,破解的同時還能挽救已經死去的賞南。

但成功不是百分百的,風險比以往任何一項實驗的風險都要高,而且更重要的一點是,需要有一隻精神力能和複刻體世界精神力在同一等級的異化生物作為賞南的合作夥伴。

這很難,賞南繼續往嘴裡喂餅乾,同時想道。

和一整個世界的精神力在同一等級的異生物,大概隻有祁令了吧,可祁令是他們的抓捕對象。

但當祁令了解過後,他幾乎都沒考慮,就點了頭,青年渾身是血,張開唇,木然道:“我對你們這個世界是否會麵臨災難不感興趣,我同意你們的提議,隻是為了救賞南。”

賞南落下一滴眼淚來,大顆的眼淚都沒擦過臉頰,筆直地砸在條紋病號服上,很快暈染開。

如果失敗的話,不僅他自己再無複活的機會,祁令也會跟著一起死去。

世界的複刻體當中,按比例複刻了原本世界當中的一切,不完全重合,但一定會有相似的事物,研究院給多達十三個的複刻世界當中投放了賞南可以使用的殼子,尋找到了原本世界的複刻意識,祁令則奪取了世界意識的怪物軀殼。

“世界複刻的劇情我們無法纂改,這是每個複刻世界的基礎設定,你們的意識被投送進去之後,我們會對你們原本的記憶進行封存,尤其是祁令,你在每個世界當中都不再是祁令,而是那個世界本身,而賞南要做的,就是毀掉世界想要主宰人類的意識。”

“每成功一個世界,你們可以得到一個世界的意識,這些都歸賞南所有,隻需要一個世界的意識,賞南就可以複生。”

“但任務一開啟,傳輸帶一旦開始運行,你們必須走完十三個世界複刻體,並且一次失敗都不能有。”

任務失敗,賞南所獲取到的意識無法由本人帶回,賞南在原世界徹底死去,而祁令的意識會被世界意識篡奪,祁令的意識會消失,肉身同樣死亡。

可就在準備將賞南殘存的一絲意識和祁令投送進第一個世界複刻體時,他們發現,他們還缺少一個最重要的屬於賞南的提示卡一類的東西。

也需要從他們的世界當中挑選,願意為人類、為賞南去死的活的生物,讓它成為世界本體和世界複刻體之間唯一的傳話筒。

所以才有14,14是賞南養大的兔子,它耳朵比較礙事,所以被綁成了一個蝴蝶結頂在頭上,它從家裡出來,不敢在街道上麵疾馳,繞路從郊區從研究院背靠的山過來。

研究院的人也有一部分是看著它長大的,和它說:“免免,這很有可能回不來哦。”

“我知道,我又不是為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