賜官(2 / 2)

彆看每年的文會魁首在民間傳得名聲極大,在當今至尊這兒,不過就是個小角色。從他寧願去會真樓賭雙陸,也不去白聞樓看文會就能看出來。不過,得知今年的魁首居然也是沈老郡公的後人,當今至尊立即生出幾分興趣。

他剛想問內侍今年的文會魁首在文會上的具體表現時,忽然想起一事。

“孤記得臨汝每年都會去觀看白聞樓文會,去傳臨汝過來,讓她好好和孤說說,這個叫沈雋的郎君到底怎麼樣?”當今至尊好奇極了,忠武公驍勇善戰,馳騁沙場,居然會有這樣一個學富五車,才學過人的後嗣。

臨汝公主是當今至尊的另一位公主。和性情熱烈如火的南陽公主不同,臨汝公主性情柔婉喜靜,喜讀詩書,在文學上的造詣不弱。她每年都會去觀看白聞樓的文會,今年也不例外。

不過,前往臨汝公主宮殿傳訊的宮人卻並沒有把臨汝公主帶來。

當今至尊一問,才知曉臨汝公主居然還在宮外沒有回來。

當今至尊無奈搖頭,隻好向內侍詢問今日文會上沈雋的表現。內侍跟著當今至尊一道去了會真樓,對文會了解也不多,他回憶著方才侍衛們稟報的情況,開始向陛下彙報。

皇宮裡,不止當今至尊一人在關注今日的文會魁首。還有一人也在關心文會情況。此人就是殷貴妃。

殷貴妃宮殿裡,殷貴妃正在給自己梳頭。她有著一頭濃密順滑極為漂亮的青絲,閒來無事時,就喜歡親自給自己梳頭。

聽到侍從稟報,今年的文會魁首是沈家郎君沈雋時,她握著象牙梳的手突然一頓。

朝侍從揮了揮手,讓侍從們退下後,她抓起一把烏黑光亮的頭發,繞到胸前慢慢梳著,邊梳發,邊仿若自語一般開口。

“沈雋這個人的命怎麼就這麼大。”自從發現沈雋的身份,她陸陸續續派了不下五撥人,都沒有取走沈雋性命,反而讓他在白聞樓文會上取得魁首。

拿了魁首就能入朝為官,入朝為官就有可能和當今至尊見麵。想到這,劉媼忍不住開口:“夫人,一旦沈雋和當今至尊見了麵,以後的事就麻煩了。”

殷貴妃姿態悠閒地輕輕梳著頭發,嫵媚穠豔的臉上帶著一絲笑意,“那就讓他和陛下見不了麵。”

如果沈雋隻能做個不入流的小官,還怎麼和陛下見麵呢?她相信,在他往上爬到能夠覲見天顏的位子以前,早就死在她派去的人手中了。

殷貴妃說這話時的姿態看似對沈雋不甚在意,實際上卻早早派人去聯係了當今至尊身邊的內侍。和當今至尊相伴這麼多年,殷貴妃比他本人還要了解他的性子。當今至尊極為顧念舊情,是個性情中人。當年他登基不久,除掉朝中權臣,又除掉謝顯,滅了謝顯那一支族人後,若非她在背後推了一把,至尊他根本下不了狠手對謝皇後斬草除根。

本就猶豫不決的陛下,在見到謝皇後帶著獨子如此慘烈赴死之後,沒過多久就後悔了。若非如此,這麼多年她也不會始終無法登上後位!

若是讓當今至尊知曉,當年那個孩子沒有死,他恐怕隻會高興,根本不會怪謝皇後犯下欺君之罪!

到那時,再想除掉這個孩子就難了!

當今至尊最信任的內侍是白日裡隨他一起出宮的中常侍蔡進,然而蔡進對當今至尊忠心耿耿,哪怕是麵對宮中寵妃殷貴妃,他也滑不溜秋,從來不幫殷貴妃辦事。

殷貴妃拿他沒辦法,看在當今至尊的份上,也對蔡進和和氣氣,背地裡卻收買了至尊身邊其他內侍,並且不動聲色地想用此人取代蔡進。

好幾年下來,這名叫曹讓的內侍雖然未曾頂替掉中常侍蔡進在當今至尊心中的位置,但也算頗得至尊信任。

殷貴妃使了個法子,暫時從陛下身邊調走蔡進。上來伺候的曹讓在殿裡伺候了半天,終於等到陛下開始擬給文會魁首賜官的聖旨。

就在曹讓思索該如何完成殷貴妃任務時,當今至尊恰巧對給沈雋賜何官職猶豫不決。他平日裡非常信賴蔡進,有什麼有一時難以抉擇之事,也會說給蔡進聽聽。

蔡進嘴巴嚴,性子也嚴謹,往日聽完後並不會多插嘴,隻會順著當今至尊苦惱之處好言寬慰至尊,讓他心緒沒那麼糟糕。

今晚上,當今至尊遇到事,第一反應也是說給蔡進聽聽,然而說完之後想起來蔡進去幫殷貴妃辦事了,現在殿裡伺候的是曹讓。他方想說無事,卻聽見曹讓小心翼翼地開口。

“陛下,奴以為,或許可以給沈郎君先封一個低一點的官職。”

當今至尊並非暴戾之人,禦下寬厚,聽到曹讓的話,他未曾生氣,而是好奇地看著曹讓,“為何?”

曹讓斟酌著語句,低垂著頭,謹慎道:“奴聽聞這位沈郎君年紀還小,少年人往往滿身銳氣,處事不夠圓滑,容易得罪人。官位低一些,奴以為更可以讓沈郎君好好曆練。宮裡,年紀小的內侍選進來之後往往也要乾個兩三年粗活,才能往其他地方安排。”

當今至尊微微皺眉,腦中是曹讓方才那幾句話。

“滿身銳氣,處事不夠圓滑,容易得罪人”。

半晌,當今至尊仿佛做出了一個艱難的決定一般,歎息一聲,“好,那就封沈雋一個奉朝請吧。”

他看向低頭的曹讓,寬厚地笑了笑,“曹讓,你這回說得挺好。下次有什麼想法,也可以說出來。”

蔡進哪裡都好,就是為人太過謹慎嚴謹,從來不肯表露自己的看法,不肯多說半句話。

“是陛下聖明!”曹讓低著頭,麵上不顯,心裡驚喜萬分。萬萬沒想到殷貴妃安排的這個任務,居然這麼容易就完成了!完成殷貴妃的任務後,他便不敢再多言。重新退回到一旁去的曹讓並未發現,當今至尊不僅寫了文會魁首的聖旨,還寫了另一道聖旨。

曹讓完全不知道,他方才幾句話,陰差陽錯促使當今至尊做下一個決定——讓沈鳳璋來充當他手中的刀!當今至尊決心封沈雋為奉朝請,也並非是曹讓暗示的緣故。

他原先猶豫不決,既是怕沈鳳璋年紀太輕,沒有能力,也是知曉一旦成了他對付世家和寒門的刀,沈鳳璋將來處境會非常糟糕,看在忠武公的份上,他多少有些不忍。

然而,思索再三,他卻發現,從人選上來說,再沒有比沈鳳璋更合適的了。蔡進剛才把查到的資料都交給他了,沈鳳璋與世家不和,與寒門又格格不入。本身有爵位,又不被兩派接納,這樣的人選正好。

而且,這個尖刀策本來就是她想出來的,她肯定知曉後果。在此種情況下,她還敢主動請纓,想必早已做好準備。

當今至尊最後猶豫的一點——沈鳳璋年紀太小,恐怕能力不夠,也被曹讓幾句話打消。她能提出這樣的法子,想來能力應該沒有太大問題,而且年紀太小,滿身銳氣,不夠圓滑,容易得罪人,正好適合做這把刀。

然而,他既然決定抬舉沈鳳璋攪渾這個局麵,那就不能再多一人搶奪沈鳳璋的風頭。自然就隻能委屈和沈鳳璋為兄弟的沈雋了。

擱下筆,當今至尊又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這份聖旨,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明日就讓人去下旨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那章的幾段文言文。

白聞樓的題目“先其未然謂之防,發而止之謂之救,行而責之謂之戒,防為上,救次之,戒為下”

出自東漢·荀悅,意思是“上策是在事情未發生之前就防範,中策是在事情已經發生時趕快補救,下策是在事情過後加以警戒。在事情發燒之前就阻止叫做防範,在事情發生的時候阻止稱為補救,而在事情發生結束過後進行責罰稱之為警戒。”

白聞樓希望考察參加者能夠分析當下的憂患,做到防範或是補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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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璋最後那幾句話出自海瑞《治安疏》“君者,天下臣民萬物之主也。惟其為天下臣民萬物之主,責任至重。”

意思是“國君是天下臣民萬物的主人,正是因為是天下臣民萬物之主,所以責任重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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