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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幾位公子的心性不是尋常人能比的。”

譚家在郡城的事兒不是什麼秘密, 幾位公子日出而作,勤勞樸素,待人彬彬有禮,而譚老爺學問精深,毫無架子,誰請其解惑都會得到回答, 譚家在郡城極受歡迎, 住過的宅子更是多人爭先恐後的買...

聽他們猶如說書似的腔調,仿佛在說高門大戶積善行德的好事,譚振興有點不習慣, 問譚振業,“他們說的是咱們家?”

“嗯。”

外人多有美化, 他們其實就是普通的耕讀世家而已, 砍柴是不得已, 家裡開銷大, 不想法子貼補家用,僅靠譚盛禮抄書多累,聽後邊的人說得津津有味, 他催譚振興他們走快點,賣了水後,譚振興提議再跑趟, 索性已經豁出去了,裡子麵子顧不上,就想法子多掙點錢, 減輕父親的負擔。

賣了水折回,譚振業突然捂著肚子,眉頭皺成了團,疼痛難忍的模樣,“大哥,我有些不舒服。”

譚振學:“......”還真是說來就來,和譚生隱交換個眼神,兩人默契地扭過了頭。

唯有譚振興信以為真,“嚴重不,要不要請大夫瞧瞧?”全家這麼多舉人老爺,沒理由連個大夫都請不起。

“不用。”譚振業低著頭,聲音都變了,“我休息會兒就沒事了。”

這會兒天色還早,譚振興望著行人稀疏的長街,說道,“那你在井邊坐著等我們。”

“好。”譚振業微微彎著腰,裝得有模有樣,譚振學害怕他假戲真做,問了句,“要不要先回家?”

譚振業抬眸看他,“我等著你們罷。”

聞言,譚振學知道他是裝的,沒有再多言。

晴空萬裡,平安街時不時有人來,多是穿著華麗的人,讀書人有,生意人也有,還有幾位笑盈盈的中年男人,譚振業坐在井邊的長凳旁,觀察著來往的人,看著譚振興他們的身影消失在儘頭,正欲起身離開,突然走來個人,“請問你知道譚家住在哪條巷子嗎?”

是個麵相和善的老者,他穿了身暗紫色菊紋纏枝長袍,大肚腩,說話時嘴角上揚,笑眯眯的,深邃的眼眸透著精明。

譚振業斂目,行禮道,“不知所謂何事。”

“鄙人姓韓,仰慕譚老爺才學,特來拜訪的,不知譚家往何處去...”他身後還跟著兩個體型富態麵容肅冷的中年男子,聽到老者這般說,兩人眼裡閃過詫異。

以老者的年紀,這般奉承譚盛禮難免有巴結討好的意思,譚振業拱手問,“不知幾位拜訪家父所謂何事。”

落水前的父親極喜歡應酬,喝酒吟詩乃他生平喜好,清明祭祖落水後洗心革麵重塑德心便不怎麼出門會友了,日日在家抄書,研究文章,眼下看幾人身份不俗,譚振業不太想指路,有的事,開了先河就控製不了,直接引他們去家裡,接下來拜訪的人就該絡繹不絕了,思及此,譚振業作揖,“家父近日沉迷研究古籍,少有空閒...”

“你是譚家小公子?”老者詢問。

聽聞譚家眾人就小兒子還是童生,但那是被奸人蓄意構陷以致於錯過了科舉,要不然極有可能一門四舉的,再看譚振業,老者目光明顯不同了。

譚振業安之若素,“是,晚輩譚振業。”不知何時起,外人都稱呼他為小公子,心裡多少覺得彆扭,譚家的家世,哪兒擔得起彆人稱聲公子。

“你父親把你們教得很好。”老者上下打量著譚振業,五官還有些稚色,那雙眼卻有著和年齡不相符的成熟,他道,“你父親曾給我寫過幾封信,說來慚愧,書院忙碌後來竟將那事給忘了,聽聞今年解元姓譚,我這才恍惚記起來。”

譚振業蹙眉,隱隱猜到了此人身份,綿州書院的山長,韓博源,記得譚振學過了府試後,父親提過兩次,說是要給譚振學找個厲害的夫子,培養他成為綿州最年輕的進士,光宗耀祖振興譚家,但那是父親醉酒後說的胡話,全家沒人放在心上。

不成想父親真的給韓山長寫過信,他也不想想,以綿州書院的做派,山長如何看得起他們,斂去思緒,譚振業道,“山長大人事務繁忙,不記得乃理所應當,便是父親,你若再提及他也沒印象了。”

這方麵,譚振業和譚振興很像,就是心眼特彆小,以前韓博源不把譚家當回事,如今譚家慢慢顯貴,也不會把韓博源當回事,更彆論整個綿州書院烏煙瘴氣的,風氣極差,多少和山長的作風有關,譚盛禮眼裡揉不得沙子,必不會把韓博源視為朋友的,譚盛禮交友不看家境學識,但為人要真誠善良,像為子堅持科舉的趙鐵生,真心相待的縣太爺,還有陳山......

人活於世,品行比什麼都重要,而就目前來看,韓博源不是品行俱佳的人,看綿州書院的風氣就知道了。

因此,他說話時委婉地表達了心底了鄙夷,和讀書人說話,用不著言明,含沙射影剛剛好。

韓博源為師幾十年,自然聽得出譚振業的言外之意,臉上的笑不減分毫,隻是眼底蒙上了層陰翳,溫聲道,“時隔多年,令父沒有印象乃人之常情,不知能否引我去見見?”

語氣緩和,譚振業卻聽出較剛才略有不同,譚振業頷首,來者是客,出於禮數他沒有理由拒絕,挑著桶,領著他們往巷子裡走,院牆斑駁,地麵坑坑窪窪的不甚平坦,韓博源身後的男子扶著他,左右望了眼起青苔的外牆,皺眉道,“譚..小公子,譚家乃帝師之後,住在這僻巷會不會太冷清了,窮則獨善其身,達則兼濟天下,令父通儒碩學道山學海,若能入書院做老師,乃綿州讀書人之福。”

“這位先生嚴重了,父親常說我們幾兄弟頑劣不受教,若不把我們的性子掰正怎麼有資格教彆人呢?”譚振業不卑不亢地回。

“小公子真是謙虛。”幾個孩子已是舉人,這樣還算頑劣不受教,還讓其他人怎麼處?

譚振業笑笑,“幾位先生麵前,學生不敢自謙。”

大丫頭和二丫頭在院子裡喂兔子吃草,看到陌生人,兩人晶瑩剔透的眼神閃了閃,轉身就往屋裡跑,大丫頭跑得快,幾步就上了台階,二丫頭走路不穩妥,身體搖搖欲墜的,怕她摔著,譚振業上前幾步抱起她,“小叔抱好不好。”

“好。”二丫頭趴在他肩頭,露出雙黑溜溜的眼珠偷偷看後邊的人。

譚振業抱著她去屋裡請譚盛禮,隻介紹了幾人來曆,半句不問書信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