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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祭無忘告乃翁 芒鞋女 10172 字 4個月前

“不...不會吧...”汪氏臉色瞬間變了,望了眼床上睡得酣甜的兩個女兒,“我看那孫姨娘很好相處啊。”

“有的人看著善良,可人心複雜,心裡想什麼誰又知道呢?”譚佩珠聲音更低了,汪氏看她,“小妹說得有道理,不若我還是問問你大哥吧。”

這晚,梁州書院外燈火通明,讀書人們坐著舍不得離開,他們從算學聊到文章,再到詩詞,好像開了場文會,想聊什麼就聊什麼,譚盛禮偶爾會插幾句話,更多的是聽,聽到精彩的地方會附和兩句,若是見地不同但不違背仁德的他則不做評價。

世人性格迥異,隻要心裡存善,無須要求人人相同。

月亮偷偷隱進了雲層,漸漸的,天上的星星也沒了,他們高談闊論,各抒己見,不知不覺就到了天明,情緒激動者直接嗓子啞得發不出聲來,而茶鋪的老板們守了通宵,燒了一壺又一壺的茶,天亮時,仍覺得精神振奮,雙眼明亮有光。

真是奇了怪了。

再看讀書人,人人臉上身材飛揚精神飽滿,完全看不出熬了通宵的模樣,都說讀書人體弱,而在夜風坐了整夜卻神采奕奕的……

譚盛禮把文章挨個還給他們,看了眼天色,街邊湧來無數賣包子饅頭的攤販,讀書人們起身,讓譚盛禮先行,“譚老爺還要進書院講學?”

“答應山長的事兒自是要做到。”

譚盛禮沒有講寫文章詩詞的技巧,而是講個人品行和學風,李山長聽著,臉色漸漸變得凝重,有心讓譚盛禮講講科舉的事,還沒插話,底下響起雷鳴般的掌聲,讀書人和書院學生齊齊附和譚盛禮的說法,讀書前先修心,心懷仁德,不忘初心,哪怕在科舉上沒有建樹,照樣能影響身邊很多人。

因熬了通宵,譚盛禮隻講了半個時辰,剩下的交給其他舉人老爺,許是在客棧被慕名而來的讀書人磨得失去了耐性,幾個舉人老爺講的內容頗為淩亂,沒有邏輯,好在在場的讀書人多是在書院外熬夜探討過學問的,心有所得,不急於再談論多的。

離開書院時,眾讀書人拱手相送,有人問譚盛禮,“譚老爺他日途徑梁州還會停留嗎?”

譚盛禮回眸,笑著道,“會吧。”

“學生們必不會讓譚老爺再失望了。”真正的老師,在意的是學生做學問做人的態度,而不是怎麼花錢走捷徑,怎麼久候苦等,真要有那老師,不過是急於滿足內心虛榮的人,德行有損,不值得人敬重,這是譚盛禮告訴他們的。

譚盛禮拱手,“那就日後再見了。”

他先回客棧休息,白天柴房有人,掌櫃的特意為他們備了房間,不收錢,免費讓他們住,畢竟,有譚老爺這個招牌,客棧日後不愁沒有客人,掌櫃感謝譚盛禮還來不及,怎麼舍得讓這樣雅致的人住柴房,譚盛禮過意不去,最後,就在桌上趴著睡了會兒。

掌櫃欽佩其人品,看了眼抽屜備好的銀兩,本是想花錢求譚老爺兩副字畫的,如今看來,是自己行事淺薄了。

譚盛禮他們在梁州住了四五日,因為其他舉人在梁州有好友需拜訪,說好同行,譚盛禮他們不好先走,於是譚振興他們又重操舊業出城砍柴,砍柴的同時撿菌子,菌子是梁州獨有的特色,他們日日出城就是整天,乞兒也跟著,他們砍柴,乞兒就提著籃子找菌子,旁邊還有讀書人跟著,或許是摸清楚他們的行程,譚振興他們出城人家就在城門外守著了。

其中,那天硬塞錢給譚振興的男子也在其中,男子姓程,梁州人,從小就扮作梁州書院學生的親戚收錢幫忙遞文章,彆看梁州書院少有進士老爺和舉人老爺來,但每次能掙到不少錢,他和譚振興說時,譚振興瞠目,“你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運氣好能掙幾十兩銀子,天底下的讀書人到底有多少冤大頭啊,有那錢直接收買舉人老爺不好嗎?

他這人很好收買的。

“我也是跟彆人學的,要怪不能怪我啊。”男子麵色訕訕,想說自己也是為了養家糊口,他又說,“不過經過這次,我掙錢的門路算是沒有了,哎。”

“你在埋怨我們嗎?”譚振興反問。

男子急急搖頭,“不是,就是...”男子想了想自己心情,有些遺憾,又有理所應當如釋重負的感覺,“說實話,我剛開始冒充學生的親戚騙到錢我自己渾身都在發抖,想說這錢也太掙了吧,兜著錢回家,我不敢告訴我爹娘,偷偷的躲在房間裡數,整顆心撲通撲通的,既興奮又害怕,害怕他們得知自己被騙,撲過來揍我...”

那天傍晚,老爺的書童站在門口台階說收文章,他雙手高高舉著,遞過去後縮著脖子不敢看下邊人的眼神,害怕他們看清自己的真麵目而指指點點,他埋著腦袋,走得飛快,索性運氣好沒有人懷疑自己,他鬆了口氣。

第二次時雖然有緊張,不過不像上次驚慌了,慢慢的,他做得越來越得心應手,心底不會有任何緊張,偶爾和其他幾個人說起,隻覺得讀書人愚蠢,來之前也不打聽清楚,讀再多的書有什麼用,這麼容易就輕易上當,以後肯定不會有什麼出息。

不曾想,讀書人竟存有敬畏之心在裡邊,不知誰和那些讀書人說收來的錢會分些給看文章的進士或舉人老爺,他們信以為真,有的給錢事很是豪爽大方。

聽了他的經曆,譚振興不懂,既然知道有人借自己的名義收讀書人的錢,途徑此地的老爺們怎麼不解釋解釋,從惠明村到梁州,他清楚地知道位高者對讀書人的影響,難道就沒有位高者察覺風氣不對嗎?

他問男子,男子歎息,“讀書人性格執拗,不是沒有舉人老爺出麵勸他們彆花錢,奈何有的讀書人自作聰明啊,總覺得舉人老爺說的是反話。”

譚振興:“......”還有這樣的讀書人嗎?

“還是譚老爺有威望,幾句話就改變了讀書人的想法。”男子佩服。

譚振興得意,“父親怎麼能是旁人能比的?”

“是啊。”天底下的讀書人比比皆是,有威望的亦不在少數,僅憑言語就能改變讀書人想法的寥寥無幾,男子問譚振興,“聽說譚家以前在梁州也算大戶,怎麼搬回綿州了?”

譚家祖上在梁州生活過好些年,不算久遠,就是譚振興祖父那輩的事,據說在梁州很受人推崇,至於為何搬回惠明村,很簡單,手裡沒錢了唄,譚家老祖宗是個厲害人物,結果底下子孫好逸惡勞會敗家,整日花天酒地紙醉金迷,譚家藏書眾多,都被敗光了。

當然,這種事他祖父沒臉說,是譚振興自己猜的,要不然譚家怎麼就沒落到這步田地了?想想以前的譚家何等風光,到頭來連個秀才都差點把他們逼死,譚振興歎氣,“綿州人傑地靈,適合修身養性吧。”

就梁州的風氣,繼續住著他們恐怕早成爛人了。

大抵聊起譚家過往,譚振興多愁善感起來,善意的提醒男子好好教育孩子,子孫不成器,敗家速度迅猛,幾十年後,後人振興家業頗為艱辛,就說譚家,沒有他父親,譚家往後不知會成什麼樣子。

男子不住地點頭,隨即四下張望,看沒人後偷偷從懷裡掏出本書遞給譚振興,譚振興垂眸,麵露疑惑。

“這書是無意得來的,也該物歸原主了。”

看書顏色有些年代了,封皮坑坑窪窪的,像被老鼠啃咬過,譚振興翻了兩頁,字跡模糊,完全看不清內容,他掃了眼男子,男子臉上舔著笑,示意他繼續翻,譚振興往後再翻,翻到中間頁數時,眉頭越蹙越深,這字跡他可不陌生,是譚盛禮給文章做批注的字。

譚盛禮會好幾種字跡,寫文章,給畫題字,作詩,字跡都有所不同,這種字跡就是做批注用的,字跡清晰,筆畫工整,大人小孩都看得懂。

他揮了揮書,“這是我父親的書?”猶記得他們幼時不曾看到書房有書,問父親,父親說他無心科舉就把書給賣了,怎麼會流到梁州來?

“這書是我無意從某個秀才那得來的,他說是帝師所著……”男子是不信的,但那人信誓旦旦,他便花錢買了過來,隨後又向其他人問過,說是譚家那位帝師的書。

“譚家祖宗?”譚振興撇嘴,“你騙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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