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塵2
沙洲是一個很美的地方, 它位於洗綠江的江邊,據說沙洲是洗綠江從上遊衝刷下來的泥沙形成的,因此才被稱為沙洲。
洗綠江有很多船, 這裡有好多人家依河而居, 一生都生活在船上在水裡麵討生活,一輩子也上不了幾次岸。
王二從汴京回到沙洲以後就花了三十五個銅板租了一戶人家的漁船,這是一個雙蓬漁船,其中一個船篷裡有個爐子,秋冬時節可以生火取暖。
這時已經是深秋時節了, 王二這種內力深厚的大內高手有內功護體,他不怎麼用爐子生火取暖, 一般都用來溫酒,或者煮幾條鰣魚吃。
洗綠江最出名的就是鰣魚, 這裡的鰣魚最為鮮美,當今的皇帝愛吃鰣魚,導致鰣魚價格漲了不少,可惜漁民們的日子並沒有因此好過上一些。
自古以來江河湖泊都會被官府貴族土豪惡霸霸占著,想要在江山行船謀生, 得先交一筆費用, 漁民把魚捕撈上來,若是一時之間賣不出去,還得被那些魚霸剝削一層。
這樣層層盤剝,漁民們到手的銀錢實在是少的可憐。
王二經常去一條船上買鰣魚,他最先注意到這個漁船,是因為這個漁船很新, 這戶漁家應該是最近才來這裡謀生的。
船夫是個高大的漢子, 生的濃眉大眼, 深秋季節也不怕冷,身上的褐色外衫隻穿了一半,半個強健的臂膀都露在外麵。
王二去買鰣魚的時候,這個漢子剛從江中遊出來。
深秋時節的洗綠江雖然並未結冰,但江水卻冰寒刺骨,可是這漢子並不怕冷,水珠在他身上竟然蒸騰出白色水汽,乍然一看倒好像是坐在一堆霧氣裡。
這漢子渾身濕淋淋地坐在夾板上整理漁網,魚鋪滿了一整個甲板,劈裡啪啦的掙紮亂蹦,除了魚還有一些比成年男子手掌還要大的蚌。
這種蚌的蚌肉不太好吃,味道很腥,但是容易在蚌裡開出一些圓潤大顆的珍珠。
想要捕撈這種蚌,必須要下潛到一定深度,王二搖著船過去,那漢子正在開蚌,船篷外麵擋風的草簾被掀開,從裡麵走出一個窈窕白皙的姑娘,穿著一身灰色布衣,濃密的頭發紮成一條辮子垂在胸前,端著一碗熱湯朝著男人笑著走了過去。
男人一直專心開蚌,倒是那姑娘看見了王二,笑著招呼:“王二哥來了啊。”
開蚌的男人放下貝殼,也笑著衝王二招呼:“王二哥,一起來吃酒不?”
王二跳了他的船,姑娘臉上帶著笑,開心地蹲在男人身邊撿珠子。
這個不怕冷的男人叫周林,這個漂亮的姑娘是他的新婚妻子,名字叫東雪。
撿完了珠子,收拾好漁網,周林正要把船靠岸,然後拉著王二去船篷裡吃酒,一轉頭的功夫,突然看到一個灰色的人影順著水流朝他這片漂流過來。
那人浮在水麵上,身上的灰色布衣在水中鼓脹起來,他一動不動,看樣子是失去意識了。
洗綠江每年溺水而死的人非常多,世道艱難,漁民們為了生計,總是會為蚌裡的珠子冒險潛水,深秋的洗綠江會帶走人體的溫度,即便從水中活著回來,也有不少水性上佳的漁民死於風寒高熱,被冰寒的洗綠江奪去了性命。
長期在水上的謀生的漁民多多少少都見過幾次浮屍。
王二和東雪也看到了那個順流而下的灰色人影,一旁的周林脫下衣衫一猛子紮進江水裡,水花四濺,弄濕了王二的袖子。
王二甩了甩袖子,他站在甲板上,看著周林以極快的速度遊到那個灰影身邊,拖著灰衣人的身體往漁船這邊遊了過來。
一旁的東雪和王二趕緊過上來搭把手,一起把人撈到了漁船上,把他的身體放平。
那是一個麵容非常年輕的男子,有一張令人驚歎的英俊臉龐。
說來奇怪,在冰寒的江水中泡了這麼久,他的身體卻如火焰一般灼熱,身上的江水被他過高的體溫蒸發成白茫茫的霧氣,看起來非常詭異。
男人的手掌被水泡得有些發白,王二看著他的手,立刻就知道這個男子是一個劍客,而且使得是雙劍,但慣用右手。
他的眼睛微微眯了眯,一語不發地和周林一起把這個男人扛回了船篷裡。
周林把船靠岸,把船篷裡的爐子點著,男人身上的還在冒著白茫茫的水汽,東雪試探著把手放在他的額頭上,雪白的指腹竟然被燙得縮了回去。
她不禁驚呼:“天呀,這男人莫不是塊成精的烙鐵吧!”
都不用給男人更換衣衫擦拭臉頰,他身上被江水浸透的衣衫很快就變得乾燥了起來。
東雪吹了吹指尖,掏出一塊手帕蓋在男人手腕上,指尖搭上了男人的脈搏。
男人的心跳非常非常慢,間隔五個呼吸才會跳上一下。
但與他緩慢心跳極不符合的是他體內奔騰不息的磅礴氣血。
東雪的杏眼睜大了,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周林,“周大哥,這個男人非常古怪,他的體質...”
似乎顧忌著什麼,東雪說了一半就沒有說下去。
因為這個男人,王二這頓酒沒有吃成,隻拿著兩條鰣魚回到了船上。
他今年正正好好六十三歲,因為內功深厚,看起來也就三十五歲左右的模樣。
憑他的閱曆和見識,搭眼一看就知道那個男子是個世間罕見的武學高手,並且體質是非常罕見的陽火之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