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2 / 2)

動物沒有那麼笨拙,它們也是有感情的。

有的獅群會一直喂養受傷的成員,直到它們完全康複或徹底死去。哪怕野外獅子也有老死的記錄,它們通常會被照料到跟不上獅群為止。論深厚,動物的感情並不比人類低級;但論複雜,動物的感情和人心比起來可能隻有一茶匙。

獅子們沒過多久就振作了起來。

一周後,兩頭被驅逐的亞成年又在獅群附近出現過一次,不出意外地再次遭到驅趕。它們的氣味漸漸南下,遠到再也嗅不到了。

安瀾知道這一次可能就是永彆。

雄獅的一生都在戰鬥,除了被圈養起來的個體,很少有雄獅能壽終正寢。它們在四伏的危機中長大,隨時麵對著可能被入侵者殺死的命運,在兩三歲時被趕出去流浪,去戰鬥,去保護自己的獅群,去書寫自己的故事,然後在戰鬥中死去,或者成為偷獵者的勳章。這幾乎是每一頭雄獅一生的縮影,是它們的宿命。

傷感或如何,現階段對安瀾來說最大的影響就是——她吃得更多了。

這一批幼崽一共剩六隻,其中兩隻雄性,四隻雌性,兄弟們從小就挨她的揍,姐妹們更是搶不過她,亞成年裡少了兩張能吃的嘴,母獅們不會下重手,老父親在吃飽後趨向於忍耐,她徹底成了獅群裡的小霸王。隻要捕捉到大型獵物,每頓都能吃得肚子滾圓。

安瀾吃飽意味著有些小獅子就要餓肚子,但獅群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地方,沒有謙讓可言。

人類記錄中常有因為吃不飽而個頭瘦小的獅子,有的雄獅直到三歲還不如母獅長得大,在最該發育的階段發育不良,基本就宣告了它們的終結。

安瀾不想終結。

她一歲了,比大多數野生幼崽幸運,但也不是高枕無憂。

僅僅離生日隻過了不到兩個月,大河沿岸保護區的平靜就被打破了。

異常是在某天夜裡發生的,幾乎同一時間,所有獅子都從睡眠狀態翻坐起來,抽動鼻子,豎起了耳朵。它們都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吼叫聲,這些可以傳遞八公裡那麼遠的獅吼聲裡充滿了某種宣告。

這是奇異的三重奏,象征著由三頭雄獅組成的流浪者聯盟。

受到挑釁,西岸雄獅馬赫蒂怒不可遏,它壓低身體,對著遠方咆哮起來。數分鐘後,從更遠的地方傳來了東岸雄獅的聲音。在雄獅此起彼伏的、長長的吼聲中,獅群不安地騷/動著。

馬赫蒂同樣坐立不安。

這位溫柔的獅爸爸感到一股迫切的保護領土和子女的需要,它在原地蹭了蹭後腿,做了一次加強標記,然後站直身體,決定起來巡邏。破耳母獅幾乎是立刻也站了起來,她也感到了一股強烈的不安。

一片領土的真正主人往往是從出生開始就生活在這裡的母獅群體,雄獅對它們來說就是一茬又一茬的過客,但對幼崽來說卻是滅頂之災。

獅群中的雌性通常兩到三年才會生育一次,隻要還在撫養幼崽,它們就不會發/情。出於繁殖本能,流浪雄獅在占領獅群後通常會殺死前任獅王的後代,強迫母獅進入發/情/期。

西岸獅群裡現在還有六隻幼崽和兩頭亞雌,而年輕的流浪雄獅通常脾氣不定、難以捉摸,如果讓它們靠得太近,不僅幼崽可能會被殺死,連亞雌的安全都難以保證。

破耳母獅已經在東岸衝突中失去了自己的孩子,作為母獅首領,絕不能再讓其他小獅子出事。

等它們出發去巡視領地後,剩下的成員縮緊了彼此之間的距離。黃眼母獅低沉地呼喚著她的三隻幼崽,而安瀾和兩個兄弟則都擠在母親身邊。母親時不時舔舔它們的腦袋,希望給孩子們一些慰藉。

天快亮時,地主雄獅和母獅首領從巡邏中回來了。它們身上都帶著流浪獅子的氣味,肉眼看不到什麼嚴重的傷痕。

種種跡象表明它們做出了一次成功的驅逐,但這種驅逐不會維持多久。

三頭對一頭,流浪獅子不會輕易放棄占領這個獅群的機會。

安瀾舔著嘴角,眺望遠方。

暴風雨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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