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爪撲起,後爪著地,雙臂交替拍擊,這是老虎戰鬥時最常用也最好用的姿勢。
它們的前爪在拍擊時能釋放出超過450公斤的力量,直麵這種拍擊就像在直麵一枚被高速射出的棒球,皮糙肉厚的動物尚能扛住,如果換做人類,一巴掌就可以被輕易撕掉頭皮。
扛住是扛住,不代表不會受傷,不會痛苦。
麵對這種猛烈攻勢,壯年雌虎沒有選擇,隻能站起來還擊。
兩頭東北虎在河穀地戰成一團,前臂架著前臂,指爪敲著指爪,犬齒對著犬齒,吼聲震耳欲聾。
安瀾撲起來比壯年雌虎要高出不少,肢體也更長,仗著居高臨下的優勢,她每每都能用前爪拍到對方的臉頰和脖頸,而自己被拍到的次數則很少,戰鬥從一開始就朝這一方傾斜。
壯年雌虎意識到了情況的危急。
憑借多年戰鬥得到的經驗,它立刻放棄和入侵者硬碰硬,轉而將注意力集中在下段。當四隻前爪即將接觸時,它常常驟然矮下/身,耳朵後背,腦袋下沉,趁機襲向柔軟的腹部。
這種戰術轉換得到了回報。
在最開始的幾次撲抓中,安瀾總是被對方傷到。
她不得不逼著自己快速學習,隻有當對方剛剛伏下時也跟著放下前爪,才不會給它任何可乘之機。
就這樣一來二去,她被傷到得越來越少,戰鬥也更得心應手了。
壯年雌虎則陷入了死循環。
如果以老虎最常見的方式戰鬥,因為力量差距和體型差距,它隻能在拍擊中不斷後退,最後要麼被地麵絆倒,要麼被敵人扳倒。但如果放棄這種戰鬥方法,用上牙齒和後爪,它又完全不是對手。奇襲無法見效後,它一時間竟然沒有辦法可以傷到入侵者。
戰鬥進入僵局。
雙方的體力都在劇烈消耗。
這在旁觀者看來可能隻持續了幾十秒的戰鬥,對老虎而言卻已經是拚勁全力了。
而安瀾要的就是拚儘全力。
高達40公斤的體重差異就在這一刻露出了獠牙。
隨著體力下降,支撐技巧發揮的基石被慢慢抽走,原本顯得生疏的她開始完全占據上風,到後來甚至僅憑蠻力就能將對方摁倒在地,跟著加上幾爪撲擊。
在這種狀況下,壯年雌虎不得不采取了貓科動物最典型的防禦姿勢,仰躺在地,前爪用力向內抱撲,後腿朝上踢蹬,想將敵人逼退。
這一招很是管用。
即使安瀾想壓著它打,也不得不考慮被蹬中腹部會造成的傷害。
她繞開一些,撿了撿呼吸。
勝負已分。
大貓在戰鬥中突然倒下、四爪朝天常常被人解讀為戰術動作,但其實躺在地上的永遠都不會是強勢方,隻會是迫於壓力需要自保的弱勢方。
四腳朝天意味著危險,意味著被動,意味著它們已經已經落於下風、無能為力,如果對方不肯放一馬,非要死戰,那麼它們隻能拚死一搏了。
事實也的確如此。
在安瀾繞開後,嗅到機會的壯年雌虎立刻跳開。
它快跑出幾步才回轉身,抬起一隻前爪,在離開和留下間猶豫,心不甘情不願地連連咆哮著。
北部領地極為豐饒、獵物眾多,又遠離村落、安靜偏僻,是整個保護區裡也數得上的好地盤。為了占領這塊區域,雌虎經曆了無數搏殺,好幾次都險象環生,實在不願意就這麼拱手讓出。
可不讓不行。
入侵者顯見是不依不饒,它並不是沒有腦子的蠢材,知道年齡帶來的經驗優勢在懸殊的體重差距麵前毫無意義,再纏鬥下去隻會招來不必要的損失。
安瀾再度人立起來。
壯年雌虎幾乎是條件反射性地朝後一退。
這一退將殘存的半點心氣徹底吹滅了,它舔了舔鼻子,轉過身,一瘸一拐地消失在了灌木叢之中。
留在河穀地的隻剩下了年輕的安瀾,她強壓澎湃的心潮,硬是在河邊休息片刻、舔舐傷口、儘量恢複到最佳狀態,才開始觀察自己新獲得的領土。
在接下來的數天內,她將走遍北部領地的每一個角落。
不管是海拔最低處的河穀,還是海拔最高處的山巔,不管是馬鹿停留的草甸,還是黑熊喜歡的針葉林,新的抓痕都將覆蓋舊的抓痕,新的氣味都將覆蓋舊的氣味。
這些標記會成為她對外來者的最好宣告。
告訴它們,這片領地從今天開始就有了一個新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