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托婭深吸一口氣。
作為一名接警員, 她處理過很多用敲摩斯密碼、假裝叫外賣等方法傳遞隱藏信息的求助電話,也因此被很多同事稱為“金牌員工”,所以今天晚上這通電話也不算太古怪。
接起來之後首先聽到的是風聲。
室內環境下幾乎不可能有這種響動出現, 城市裡也少見這麼急的風,對方一定在室外,而且可能是在荒郊野外。
有人在野外被襲擊了?
還是牧民有什麼事要向警方求助?
娜仁托婭按下圓珠筆頭,扯出一張便箋紙。腦袋裡浮現了幾十種潛在狀況, 絲毫不影響她保持穩定的嗓音,帶著些安撫人心的意味:“這裡是X城警察局, 請講。”
對方沒有絲毫回應。
聽筒裡傳來的隻有古怪的“哢噠”“哢噠”, 是某種硬質物體觸碰到電話機發出的響動,在風聲裡聽得不那麼真切。被風掩蓋的還有背景裡隱隱約約還有細微的連續轉音, 聽起來有點像是......鳥叫聲。
“有什麼可以幫到你的嗎?”娜仁托婭重複,“如果你那邊不方便說話的話,可以想辦法確認一下這個狀況嗎?”
說完這句話她就屏息等待。
但電話那頭似乎並不能理解她的意思, 那個硬質物體隻是重重敲擊著電話旁的地麵(從磕碰音來看大概是石質的), 用任何警員都不可能錯認的標準間隔發出了“SOS”的信號。
有警情!
娜仁托婭坐直身體。
報警人身處野外、不能說話,而且還發出了求救信號, 很可能是個牽涉到人身安全的重大案件,可接下來不管她問什麼,對方都沒有反應,隻是持續敲著“SOS”。
電視劇裡放的電話定位並不是每個案件都會用上的, 而且也不是每個警局都有這樣的技術,如果問不出地址,娜仁托婭根本沒辦法幫到這個需要幫助的人,這通電話也會變成無效報警。
該怎麼辦呢?
她皺著眉頭,圓珠筆在手上飛快轉動, 不小心掉到桌麵上,發出一聲清脆的響動。娜仁托婭現在沒空管這支筆,外國產的東西想必也不會這麼一摔就摔壞了......
等等,外國產的?
娜仁托婭眼前一亮。
她外語不太行,頂多能說點蹩腳的俄語,但坐在邊上的琪琪格可是這方麵的高材生,每次有外國遊客報警都會被移交過去處理。
之前她一直想著報警人是不是因為某些生理原因沒法聽見彆人說話,還短暫想過是不是已經發生了某些人身傷害,讓他/她虛弱到無法集中注意力,但卻漏了一個最不複雜的可能性,那就是報警人聽不懂她說的語言。
果不其然,琪琪格接過去,隻是試了英語,對麵就像被激活了一樣,不僅有了反應,還會用單聲和雙聲的敲擊來對每個問題回答“是”與“否”。
連續問了幾個關鍵問題,確定對方是真有險情之後,琪琪格按照慣例詢問對方方不方便發送短信,並在得到肯定答複後給出了號碼。
旋即就是焦急的等待。
約莫五分鐘後,娜仁托婭和琪琪格湊到一起,看到了短信界麵上顯示的無比簡短卻無比驚悚的英文訊息——
”偷/獵團夥“、”走/私獵隼“、”受傷“、“槍”。
又過了半分鐘,報警人發來了第二條短信,是一個精確的GPS定位地址。
兩位接警員的眼睛都瞪大了。
這天夜裡,無數已經下班的警員從睡夢中被喚醒,連打擊非法狩獵犯罪調查部門都專門打電話來跟進,要求X城在必要時動用一切可動用的警力,務必要把這個敢走私國鳥的犯罪團夥拿下。
足足四輛警車從城區開出,直奔幾十公裡外的大草原而去,預計要半天才能到達短信給出的這個極為偏僻的地點。
犯罪嫌疑人手裡有槍,意味著本次任務可能發生武裝衝突,每輛車裡的氛圍都很緊繃,時不時還能聽到老警官衝年輕警官飛快交代注意事項的聲音。
而在另一側的山頂,氛圍就比較古怪了。
安瀾在沙烏列和兩隻獵隼疑惑的視線裡放下爪子,停止了在衛星電話上敲敲打打的讓鳥無法理解的行為。
不得不說,語言不通是真的麻煩,一直到對方給出能接收短信的號碼,她才放下心來,確定今天這個警是真的報成了。
那麼剩下的事就是善後。
經過一天的大亂鬥,她自己掉了兩根尾羽,接下來很長一段時間轉向都可能有點卡手;沙烏列沒有什麼損傷,不過它又餓又氣,估計得好好哄一哄才行。
損失比較慘重的還要數獵隼一家。
兩隻已經和安瀾處出感情的獵隼夫婦這次算是遭了大難了。
雄性獵隼從被撈上來開始就蔫巴巴地縮在角落裡,一側翅膀因為中/彈受到嚴重損傷,保持著張開的姿勢拖在地上,乾掉的血液和絨毛糊成一團,看著十分淒慘。
雌性獵隼也沒好到哪去。
被人用網兜兜住,拿出來捆住腳又放回去,這麼裝了一天,而且因為不斷掙紮,渾身上下的羽毛都在網兜裡不知道掉了折了多少根。
稍微有點安慰的可能是幼鳥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