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第 332 章【修】(2 / 2)

這一下就足夠看出雙方的體重差距。

安瀾不僅穩穩地扛住了對方,甚至還反過去撞退了對方,她對豁耳斑鬣狗投來的驚異的視線視若不見,隻將四爪用力抓進地麵,使出渾身解數向對方施壓,希望再次讓對方失去平衡。

兩隻斑鬣狗由此進入了力量比拚的環節,儘管皮毛已經貼著皮毛,牙刀已經挨著牙刀,但一時半會兒誰也奈何不了誰,隻能在原地不斷打著轉,相互交換位置。

成年斑鬣狗可以機動,幼崽卻無計可施。

從戰鬥伊始就陷入無邊驚懼當中的豁耳幼崽隻覺得自己好像是在兩座大山腳下尋找著不存在的出路,放在鋼鐵森林裡,它便像是科幻電影中常常詳細描寫的在巨獸戰場裡奔逃的人類,隨時隨地都有被踩踏、被撞飛的風險。

假如豁耳斑鬣狗能夠再拖延一段時間門,或許還拖脫身的希望,然而在幼崽跑到安全的地方之前,它的母親就已經在力量比拚中落敗了。

安瀾選擇了一種曾經在狼群裡使用過的招數,因為她的力量等級本來就更高,因此再用出這一招便不像當灰狼時那樣冒險。頂著豁耳斑鬣狗的攻勢,她靈巧地後退兩步、故作不支,其實重心仍然穩穩地紮在原地,改用力前推成忽然後退,使得對方腳下絆蔥,不得不朝著她所在的方位偏行了。趁著這個機會,她咬住對方的耳朵,驟然發力,將對方一次性拖倒在地。

可憐的幼崽當即被壓了個結結實實,肺中的空氣都像被撞了出去,發出了小狗被踢時才會有的的淒厲的尖叫聲。

豁耳斑鬣狗在這種叫聲中發了狂。

它猛地抬起上半邊身體想要以牙還牙地咬住安瀾的側頸,然而這個動作需要前肢和其他身體部位的支撐,越是用力想要起來,對底下的壓力就越大,被壓住腿的幼崽就越難以掙脫。

幾次嘗試後,它不得不僵住身體,以免造成幼崽的死傷。

安瀾倒還沒殘忍到要讓一個母親當場把自己的幼崽給壓死——這種場麵對她一個多少還屬於人類靈魂的家夥來說是可能會造成精神健康上的損傷——於是便流暢地改變了進攻路線,將撕咬換成拖拽,硬生生將對方從原地拽出了半米遠。

耳朵並不是被創造用來受力的部位。

安瀾越是拽著它的耳朵拖行,越是能感覺到牙齒底下傳來了裂帛般的斷裂聲,感覺到滾燙的血液滑過舌尖,而那多餘的部分則一點一點地滲進泥土。

在這個時刻,豁耳斑鬣狗發出的叫聲竟和幼崽一樣慘切。

如果說母親聽到孩子的尖叫會心急如焚,那麼孩子聽到母親的尖叫便是被徹底嚇破了膽,明明被壓傷了腿,它爬也要爬到遠處,一瘸一拐地朝著心中自覺安全的方向奔逃,可是跑出十幾米遠,又不知道該向誰求助,頓時陷入了茫然。

那些圍坐在空地邊緣的氏族成員對體型還沒有一隻小狗大的幼崽來說就像一尊又一尊前傾的猙獰雕像,山嶽般壓在上空,臉上的表情卻俱都是漠不關己的,甚至是惡趣味的。

它徘徊數圈,越徘徊越害怕,最後福至心靈,跑向了氣味稍微有點熟悉的那個群體——寫在本能中的東西在告訴它,這幾隻斑鬣狗是和它有血緣關係的存在。

這是一個正確的舉動。

有血親關係的斑鬣狗一般不會傷害血脈樹枝條端的幼崽,這幾隻斑鬣狗雖然沒有主動邀請,也沒有用親昵的動作表達安慰,但卻沉默地容忍了幼崽的存在,其中一隻老鬣狗甚至稍微挪了挪趴臥的地方,擋住了其他氏族成員看熱鬨的視線。

褐斑聯盟中立刻傳來了一聲掃興的響鼻聲。

場中的廝殺還在繼續。

豁耳斑鬣狗那隻原本就開了個豁口的耳朵這回徹底被撕碎了,根部半掉不掉地掛在腦袋上,從側麵看起來像是一個暗紅色的血肉模糊的洞。但僅僅耳朵受傷並不足以使它完全喪失行動能力,反倒還激起了它的凶性,使它如同一條上岸的大魚般猛烈掙紮起來,想要將緩慢傾斜的勝利天平重新扳回原點。

可是安瀾並不想給它再起的機會。

瞧準對方露出的一個空隙,她在今天第三次做出了撞擊動作,也在今天第三次收獲了成效。她順勢把整個身體壓在對方的脊背上,強硬地維持了對方的匍匐姿態,旋即張開大口,一口便叼住了後腿根部,重重地向下咬合。

斑鬣狗的牙刀再配上咬合力,造就的不是匕首,而是釘錘。咬結實時就連斑馬的骨頭都能粉碎,更何況是更為纖細的同類的腿骨。牙齒在骨膜上輕微滑動,和骨頭磕碰,深深刺入骨頭當中,一寸又一寸地下沉、劈碎、崩斷,發出沉悶的令人毛骨悚然的響動。

這是決定勝負的一次進攻。

當安瀾後退調整呼吸、豁耳斑鬣狗得以重新站起來時,它已經隻能用三條腿勉強戰立了。

失去一條後腿意味著失衡,意味著喪失了力量對抗的可能性。

安瀾趁勝追擊,繞到了半圈,從斜後方咬住了豁耳斑鬣狗的脖頸,還殘留在牙縫裡的骨頭碎片甚至深深嵌進了對方的皮肉,血液像溪水般沿著皮毛潺潺流淌下來。豁耳斑鬣狗還想掙紮,但它在過去數分鐘裡已經耗費了太多力氣,此刻隻能張著嘴拚命呼吸,注視著前方的眼睛慢慢變得呆滯。

再這樣戰鬥下去就不是在維護尊嚴,而是白白送出性命了。

失去母獸,幼崽也活不下去。

豁耳斑鬣狗傲慢,但並不蠢笨,此刻它意識到自己大勢已去,便不由得心生退意,在安瀾又一次用力撕咬時,終於從喉嚨裡擠出了代表求饒的哀叫聲響。這聽在人類耳中有點像笑音的呼號,在斑鬣狗的世界當中卻代表著恐懼,穿過空地,傳向遠方,傳到了仍在獵場遊蕩的氏族成員的耳中。

安瀾把它丟在地上,居高臨下地等待著。

隻有三條腿能用力的豁耳斑鬣狗不知時氣的,是痛的,是怕的,還是失血過多,渾身抖得像篩糠,但它還是堅強地站定了,甚至起了一些不該起的小心思,想要直接離開戰場。它走了一步,安瀾也跟著走了一步,當它發現此路不通,想要轉換方向時,安瀾又跟著轉身,將它死死堵在原地。

於是豁耳斑鬣狗明白——自己必須做出更鮮明的姿態。

高位者和低位者的身份在這一刻,不,在更早的時候便已經調轉了,麵對高位者的威逼,它不得不抬起後腿、袒露肚腹、伸出社交器官,然而一條後腿在先前的戰鬥中折斷,無論怎樣嘗試都無法做出標準的臣服動作,在全然的絕望當中,它彎曲前肢,下跪膝行,做出了斑鬣狗氏族中可以說是最為屈辱、也最為畏怖的麵對優勢動物的臣服姿態。

安瀾低頭注視著它的眼睛,並不輕蔑,而是嚴肅地接受了臣服。

戰鬥到這裡已經迎來了終局,始終處於圍觀狀態的氏族成員們對這個結果說不上是滿意還是不滿意,隻是在豁耳斑鬣狗膝行時發生了一陣輕微的騷動。它們接二連三地離開,重新回到自己原本在做的事情當中,褐斑帶著盟友多徘徊了一會兒,似乎在享受血腥氣,而斷尾則投來了深深的一眼。

它意識到,它們都意識到,一顆新星正在冉冉升起。

從今往後,一切都將變得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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