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時候啟用一些可能招致爭議的手段了。
於是,在雨季的尾巴梢,安瀾一邊加大對幼崽和母獸的保護力度,一邊把目光轉向了頻繁出現在領地當中的遊蕩者們。
在短短一個月時間裡,她允許六隻處於流浪狀態的雄性斑鬣狗加入了南部氏族,隨後和諾亞打配合,讓這些渴望能在新氏族安家的雄獸意識到了“正確”表現自己的重要性,有力出力,沒力充個人頭數,勉強頂住了接連減員給防線造成的漏洞。
但僅僅這樣還不夠。
在把遊蕩者薅過一遍之後,安瀾又盯上了這個雨季頻繁出現在季節性獵場的借道者和那些長期徘徊在巢區以外二到四公裡處的、希望通過不斷示好來加入氏族的流浪雌獸。
接納雄性是一回事,接納雌性又是另一回事。
為了減少來自氏族內部的壓力,安瀾這一次沒有選擇“獨斷專行”,而是帶上了箭標和斷尾,以此來堵住大部分高位者的嘴。
多個世界的社群生活給她帶來了一條重要經驗——參與感很重要。
如果一個決定是首領自己做下的,部分成員就會因為感覺遭到了忽視或者不受尊重而頻頻挑起質疑;反之,如果一個決定做下時大家都在場,那大家就是共犯了,往後就是想抱怨也不行。
本著這個認知,安瀾直截了當地告訴臣屬們:氏族現在情況不好,領地總在受威脅,還有一些想搞複仇的家夥。等幼崽養大時間太久了,必須得先吸收一波新鮮血液。所以,喏,選吧。
說實話,箭標和斷尾當時差點前爪絆後爪。
它們也知道能被帶出來接觸流浪雌獸自己其實就已經被坑了,但能怎麼辦呢,女王畢竟和同伴不一樣,沒法拿有生以來最嫌棄的眼神盯著人家看,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假裝無事發生。
裝著裝著,又覺得好像是那麼回事——
招攬雌獸是不合常規,但眼下也不是常態了啊。
沒錯,大型氏族很少向想得到庇護的獨行者伸出橄欖枝,可在斑鬣狗奉行的“鐵血”、“等級”和“規則”之道頂上,還有一個永遠處於最高優先級的行動依據,那就是“生存”。
北部氏族壓得那麼緊,希波又那麼瘋,再不想辦法穩住局麵、反推回去,有多少領地麵積都不夠它們侵吞的,氏族成員們遲早要吃不上飯。
反正有女王頂在前麵,萬一招攬進來的雌獸太出息了,真的改寫了政治格局,也是女王第一個倒黴,它們這些聯盟說不定還能坐享其成、競爭上位,乾嘛要跟女王頂牛呢?
......說乾就乾。
斷尾過去雖然沒乾過對外招兵買馬的工作,但借助血親的幫助和自身悟性,竟然也乾得有模有樣,通過分享食物、允許接近示好、相互交換情報等方式招攬到了兩隻還算不錯的流浪雌獸。
箭標不甘示弱,也想表現一番,可它的挑選標準有那麼點問題,最後看上的類型都和自己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凶狠、高傲、脖子硬、不懂得低頭、難以管教。
安瀾很難不覺得這家夥是在故意給她找麻煩。
所幸在接連接觸了三隻刺頭之後,箭標超常發揮了一次,鎖定了兩隻從西邊流浪過來的、進入領地借道捕獵的雌獸。
那是一對被驅逐出來的姐妹花。
姐姐看著很精明,眼睛總是在不安分地轉著,明明是隻斑鬣狗,卻有著一副狐狸似的神態;比起姐姐,妹妹就顯得有點笨拙,好在體格健壯、狩獵賣力,打起架來也豁得出去。
當安瀾從角馬屍體邊離開、以行動默許它們靠近來吃飯時,這對姐妹似乎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有這樣的好運氣,在四十米遠的地方來來回回,猶豫了好久才敢靠近,靠近時還敬畏地夾著尾巴。
壞女孩覺得有被擠到,掀起嘴唇,齜了齜牙。
反射弧有點長的妹妹瞪大眼睛和這隻一看就不好惹的年長者對視,然後看了看姐姐,又看了看箭標,再看了看壞女孩,嘴裡叼著的肉隨著這番動作晃動,劈裡啪啦地打著側臉。
那個瞬間,就算是很久沒放鬆過的安瀾也笑了。
她知道這一輪“招新”發生在食物資源緊張的旱季跟前,勢必需要花費更多精力去協調舊成員和新成員的關係。
如果運作得不好,這原本應該成為強心劑的新血就可能導致排異反應,反而拖垮本就不堪重負的氏族。但是如果——如果,她運作得當的話,一切都會往好的方向發展。
旱季是高強度抱團的季節,希波將不會找到進一步製造恐慌的機會;
旱季也是獵物群北上的季節,北部氏族也會撤出季節性獵場,留下一個可供喘息的窗口。
等到來年——鹿死誰手,猶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