溧陽沒有回應。
裴琛貼了過去,主動伸手抱住她,“殿下。”
溧陽輕顫,眼睛睜開,低頭看向腰間的那隻手,一時間,百感交集。
須臾間,她撥開腰間的手,朝裡側避了避,裴琛無奈道:“你非要等藥性湧上來才肯嗎?”
一句話擊破了溧陽的心防,她不可自製的輕顫,裴琛蹭著她的肩膀,毛茸茸的發稍蹭得她發癢。
一時間,溧陽不知所措。
裴琛厚著臉皮再度伸手,咬著她的耳朵開口:“你看屋頂好多蜘蛛網,你看桌椅,好多裂縫呢。”
“你……”溧陽被她圈在懷中,臉上浮現一片豔麗之色,心如擂鼓。
裴琛的唇角貼著發燙的耳朵,齒間摩挲,溧陽輕.顫不已,裴琛身上還有餘熱,與尋常人的體溫相似。這一刻,溧陽沒有拒絕了。
裴琛繼續胡謅:“你說那些網怎麼來的?”
溧陽認真去想了,“蜘蛛結網。”
“那桌椅上的裂縫呢?”
“歲月太久,風化了。”
“那、我為何喜歡你呢?”
溧陽:“……”
“大概因為你傻。”
“不,因為你好看。”
溧陽忍不住笑了,肩膀微顫,裴琛沒有笑,繼續說道:“不對嗎?”
“對的,你也好看。”溧陽隨口說道。
裴琛終於開始了,唇角貼著耳後粉妍的肌膚,齒間微動,溧陽抿住唇角,忙開口說道:“糖葫蘆好吃嗎?我、我也想吃。”
裴琛疑惑,知曉這是她的拖延之計,但沒有理由拒絕,畢竟插著糖葫蘆的木棍就在床榻一側,伸手就能抓到。裴琛爬起來去拽了一根糖葫蘆遞給溧陽。
溧陽不喜甜食,平常幾乎不碰的,她更無法理解一根糖葫蘆怎地就將病了幾日的人從鬼門關拉了回來。
她咬了一口,又酸又甜,甜酸交加的口味與糖醋排骨有些相似,裴琛好整以暇地看著她,數了數她棍上的糖葫蘆,一共是七個。
溧陽吃得優雅,一個山楂球就能咬上七八口,而吃的過程中,她的眉頭一直是緊皺的,似乎是不喜歡吃這樣的糖葫蘆。
裴琛並不催促,靜靜地看著,然後看了一眼木棍上的十幾串糖葫蘆,好心提醒道:“一串不夠,還有十幾串的,吃到明天天亮也不成問題的。”
溧陽默默抬首看著她,呆了呆,裴琛卻笑了,笑得前俯後仰,一點都不像高燒不退的病人
溧陽默默地咬下一整顆山楂,然後狠狠地咬開,酸得牙齒都疼了,裴琛還在笑,有些討厭,又有些可愛。溧陽忍無可忍,將手中的糖葫蘆塞進她的嘴巴裡。
裴琛差點被戳倒,扶著床沿才坐好,嘴巴裡又酸又甜,她接下半串糖葫蘆,眼睜睜地看著溧陽下床又拽了一串新的糖葫蘆回來,溧陽理直氣壯地告訴她:“這串太酸了,我換一個新的。”
“酸了就給我吃?”裴琛無法理解,善解人意的殿下去了何處,難道被歲月吃了?
溧陽點點頭,“太後娘娘以前就這麼多對先帝的。”
裴琛:“……”不學好,跟著太後娘娘都學壞了。
兩人從溫情脈脈的氣氛中走了出來,各自捧著糖葫蘆吃,溧陽不時點頭:“這串挺甜的。”
裴琛生無可戀,幾乎想要砸了糖葫蘆,太酸了,店家不厚道,肯定不舍得灑蜜糖,酸得牙齒都快掉了。
裴琛幾口就吃完了,迫不及待地下床找水喝,床上的溧陽慢條斯理的咬著山楂,甜得幾乎眯上了眼睛,等裴琛捧著水壺回來,她都已經吃完一串了,目光在糖葫蘆上徘徊。裴琛立即將水壺放下,扛著糖葫蘆就走了,出門丟給元辰,“都吃了。”
元辰喜出望外,不等裴琛說第二句話扛著糖葫蘆飛快跑了。
裴琛哼哼兩聲,轉身回屋,關上門,插上門閂。
回到屋內,溧陽正在喝水漱口,兩人對視一眼,溧陽放下水杯,有些無措地說道:“挺甜的。”
“甜能壓住藥性嗎?”裴琛不厚道地反駁一句。
“不能。”溧陽委屈道。
裴琛仰天笑了,拉著她一道上床躺下,剛要做什麼不好的舉止,外麵傳來斷情的聲音:“駐軍指揮使來了。”
“沒空見他。”裴琛拒絕見人家。
斷情說道:“他有急事,說是找到了顧先生一行人的蹤跡。”
事關顧家人,裴琛沒辦法裝死了,目光在溧陽脖頸上徘徊一陣,溧陽笑吟吟地回望著她。裴琛生氣道:“藥性發作彆來找我。”
“青莞的藥在。”溧陽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襟,大有幾分猖狂之意。
裴琛爬了起來,拽了一件衣裳穿好,溧陽更衣,兩人一道走了出去。
元辰蹲在一側啃著糖葫蘆,瞅見兩人出來後立即跟上,護衛要時刻保護主子。
駐軍指揮使送來幾具屍體,溧陽要上前,裴琛拉住她,“晚上做噩夢,我來。”
屍體已腐爛得看不出麵容,但他們身上找到了餘杭顧家的信物,因此,眾人猜測這是顧朝諳的仆從。
仆從屍體挖了出來,駐軍們以此為點,刨了一天一夜,依舊不見顧朝諳的屍體。駐軍指揮使無奈,隻能將屍體先送了過來。
駐軍指揮使說道:“臣已看過,皆是一刀斃命,手法快狠準,普通山匪做不出來的。”
言下之意,還是京城那波人做的。
裴琛站在屍體旁細細研究,元辰擠了過來,撥撥這個撥撥那個,先道:“與我們門派無關,刀口很整齊,我們多半會添上一刀。”
裴琛看著她,“你的意思你們殺人害怕人家沒死透再補一刀?”
元辰乖巧地點點頭,裴琛一腳踹了過去,元辰笑嘻嘻地躲開了。
駐軍指揮使說道:“顧先生或許沒有死呢,或許劫持他還有用處,用來威脅您?”
“他們是要殺我的,威脅做什麼呢。”裴琛搖首,一時間也無法知道對方的用意,還是要回京才是。
她與指揮使說道:“您先將人送入京城,分三波人行動,至於那一波人才是真的,您就不要告訴下屬的了,免得泄露消息。”
“好。末將這就去辦,您與殿下呢?”
“我們明日回京,還未謝您的救命之恩呢。”裴琛揖禮道謝。
指揮使忙扶起裴琛,搖頭道:“您客氣了,顧先生若是殞命,我等怕是罪責難逃。”
“生死各有天命,我回京必會替您美言幾句,還望您繼續尋找舅父的蹤跡。”裴琛也是一臉茫然。
駐軍指揮使應下了,將屍體帶回軍營,以棺木裝好送入京。
元辰插嘴道:“主子,我們要不要回門派,或許二當家知曉怎麼回事呢。我們門派在道上有人,發生這麼大的事情,他們應知曉些事情。”
裴琛點點頭:“你將趙康意請來。”
元辰立即點頭,領著三五個弟兄就走了。
溧陽顯得心事重重,與裴琛一道回屋,兩人對視一眼,裴琛關上屋門。
剛坐下,屁股還沒坐熱,趙康意就沒了,元辰還沒出去,對方就找了過來。原來是斷情發放撫恤銀的事情傳到趙康意的耳朵裡,微微一打聽就知曉了她們的住處。
裴琛與溧陽對視一眼,趙康意的本事了得,竟然能找到她們的住處。
兩人還未說話,趙康意便開口說道:“兄弟體貼,竟每人給了那麼多的銀子,是我無能,早知如此便該送你們回京。我來是準備送你們回京的,你們路上的事情都聽說了。山匪絕對不是我們杭城人,敢在官道上殺人放火,是活膩歪了。”
“二當家可知顧先生失蹤的事情?”裴琛開門見山地詢問。
“餘杭顧朝諳顧先生?”趙康意疑惑道,“我知曉他的事情,在杭城失蹤了,不瞞你說我有幾個兄弟在軍中。他們挖了三日都沒有挖到屍骨,挖得筋疲力儘。”
“依二當家的所見,人是死是活呢?”溧陽罕見地問話。
趙康意這才看向溧陽,憨憨笑說:“挖不到屍骨說明當時沒動手殺人,後來有沒有殺就不知道了,你們找顧先生?”
“問問罷了,我們準備明日回京。”裴琛接過話說道。
趙康意拍了拍胸脯,說道:“我送你們回京,我看看哪個不長眼的再來動手。對了,顧先生的事情引得杭城學堂大亂,眼下不少人都出來尋顧先生了。我不明白一個文人有那麼大的力量讓學堂大亂?”
裴琛嫌棄地看著他:“你若是不見了,你們門派可會大亂?”
“那是自然的,他們以我馬首是瞻的。”趙康意晃著腦袋,見兄弟臉色差不免要上前關懷,溧陽這時開口:“如今亂的是杭城,若消息傳出去,隻怕京城都會跟著亂。你們可知曉多年前顧朝諳的姑母,如今的太後娘娘被行刺後危在旦夕,天下女學可都亂了,不顧禮法地要先帝立她為後。天下萬民的力量,豈是刀劍可以比擬的。”
趙康意咋舌,默默地閉上嘴巴,憨憨地又笑了,“弟妹聰慧,分析得是,你們明日要離開,我立即回去收拾。”
“二當家,你們可有顧先生的消息?”裴琛追問了一句。
趙康意停下腳步,道:“我們沒有聽到,你若想知,我讓人去問問官道上發生了什麼事情,總有路過的,光天化日豈能無人察覺。”
這句話成了重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趙康意來也匆匆,去也匆匆,走得非常快,可見他還是十分講義氣,明知有危險,偏偏往前衝。
溧陽觀察他的背影後有些羨慕裴銘,裴銘麾下戰將皆是義薄雲天般的人物。好在被裴琛截胡了,她深吸一口氣,裴琛湊到她的麵前,道:“你難受嗎?”
肅然的氛圍感被這麼一句話清掃得乾乾淨淨,溧陽想訓她為何不想著正經事。
轉而一想,趙康意與元辰是她此行的收獲,到口的話又吞了回去,還得乖乖地跟著裴琛回屋。
哀歎一聲,到底是誰年長,且自己是重生之人,比裴琛大了足足十七歲呢。
二人回屋,元辰巴巴地跟著,等兩人進屋後,自己嗖的爬上屋頂,速度之快,讓人咋舌。
溧陽抿抿唇角,拉著裴琛的袖口:“她在這裡不妥,那邊有樹呢。”
裴琛想了想,仰頭吩咐元辰:“你去樹上掛著吧。”
“好嘞。”元辰迅速下來,竄上樹了。
溧陽:“……”頭疼死了。
裴琛無所察覺,反而誇讚元辰功夫後,扭頭就被溧陽拉進屋,門砰地一聲關上了。
元辰掛在樹上蕩秋千。
黃昏已至,夕陽西去,西窗上灑下一層金箔。
牆角靠著的糖葫蘆不知為何倒了下來,元辰發出殺豬般的尖叫聲,屋內正要更衣的兩人皆是心口一顫。
“白日裡不、不妥當。”溧陽抱著被子躲去床內側,隻給裴琛留了個堅強的背影。
裴琛品了品,最終將罪名丟在糖葫蘆身上。
罷了,睡覺。
裴琛累了,自己抱著自己眯眼睡覺了,畢竟她還是剛退燒的病人,多休息才是正經事。
兩人各自睡著了,元辰抱著糖葫蘆哭出了聲,斷情捂臉,男人為個糖葫蘆哭也是天下第一人。
斷情熬不住了,給錢客棧跑堂的去街上再扛一根回來,她的耳朵都覺得疼。
元辰哭了半個時辰,直到見到新的糖葫蘆才喜笑顏開,感動得不行,拉著斷情說道:“不如我嫁給你吧。”
斷情惡寒,“我不娶男人。”
“那就算了。”元辰及時管住自己的嘴,用糖葫蘆塞進自己的嘴巴裡,及時避免自己敢動就說出自己秘密的舉止。
兩人對視一眼,各自分開,屋內忽而傳來啪嗒一陣的聲響,元辰停下腳步,出聲詢問:“主子,您沒事嗎?”
“無礙。”
是溧陽的聲音。
元辰點點頭,扛著糖葫蘆就走了。屋內的溧陽毒.發,連喝了兩杯冷水後依舊不能緩解,失手打落了茶杯,引得元辰詢問。
她深吸了一口氣,渾身似被火炙烤,燒得她呼吸都是熱的。
熱意湧來,她幾乎站不住。
忽而一雙冰冷的手搭在她的手腕上,冰冷讓她輕.顫不已。裴琛退燒了,身子都是冰冷的,一碰她,便有玄冰遇烈火之感。
冷熱交替,最讓人心智崩潰。
“這個杯子摔下去竟然沒有壞。”裴琛俯身撿起杯子,自顧自說了一句。
溧陽已無心去辯駁她說這句話的含義,她渾身都在熱,而裴琛不慌不忙地問她:“你說,杯子為何沒有壞?”
溧陽睜開眼,眼內一片猩紅,她怒等著裴琛。而裴琛得意的笑了,說道:“因為你這麼好看,她不忍心碰瓷。”
碰瓷這詞是溧陽教會裴琛的,如今,裴琛反過來打趣她。
溧陽捏著裴琛的手腕,微微用力,裴琛依舊在笑,回身去看,嘖嘖嘖,毒.性發作的真好。
天黑就發作,真符合殿下矜持的性子。
裴琛笑得不行,溧陽死死地看著她,下一息,裴琛將她抱起,道:“你要碰瓷嗎?”
溧陽整個人懸在空中,熱意肆意翻湧而上,幾乎將她吞噬。
裴琛將人放下,直起身子之際,一雙手將她拉住,再無白日裡的矜持。她低眸,溧陽抬眼,兩人四目相接,情愫暗湧,裴琛也不顧其他,扯下錦帳就滾上床榻。
要什麼矜持呢。
裴琛吻上溧陽的眉眼,溧陽勾住她的脖子,急切又那麼優雅。
溧陽的美,沒有那麼驚心動魄,寧靜中帶著鉤子,勾住你的心魂。裴琛望著她,心如小鹿亂撞,而溧陽緊抿唇角,眼神縹緲。
夜黑了,屋內沒有點燈,昏暗的光線下,裴琛的動作就慢了很多。
不知何時,門口忽而多了一抹燈火,羸弱的光照進了屋內,裴琛終於看清了溧陽的容貌。
精致的五官,揚起的脖頸,以及單薄的衣料下起伏的胸口。
裴琛的注意力被吸引過來,她看著溧陽,心中的白月光,她愛了那麼久,卻與不敢麵對的人。
溧陽伸手攬住她的腰肢,揚首吻上她的唇角。再多的遐想都被驅散,裴琛猛地醒悟,麵對溧陽炙熱的眼眸。
她笑了,揪住溧陽的雙手,俯身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