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警惕,裴琛卻在想著自己的事。溧陽側身,說道:“你既然得空去看看新宅,秦家府宅被戶部收了回去,陛下正考慮將秦宅賜給四公主改為公主府。”
“兩位公主府在一起,陛下不會懷疑結黨營私嗎?”裴琛從自己的心事中走了出來,略微不解。
“不怕,四公主膽子小,注定與皇位無緣的,陛下也放心。”溧陽解釋。
四公主膽子小,性子內向,幾乎不愛在人前說話,這是去鴻臚寺當值,性子開朗了些,可一遇到事還是哭。這樣的性子讓人頭疼,也隻有五公主可以受得住。
裴琛不知陛下的心思,想起太後說的話:溧陽的優秀,全靠妹妹們相襯。一時間,她又笑了,說道:“與世無爭倒也是好事,隻她二人的事情何時是個終頭呢。”
“她們是公主,錦衣玉食,自然要肩抗責任。說到底,她們不如我幸運,可又比我強。”溧陽恍惚,眼神呆呆的看向前方,一瞬間的功夫讓自己放空。
天光之下,細長的眼睫在眼瞼上落下一片陰影,素淨的麵容上顯出幾分陰翳,清冷之餘又添幾分愁容。
“她二人唯有放下公主爵位才可,公主肩負責任,若沉溺於歡樂中,對不起陛下也對不起萬民,倒不如丟棄爵位與榮華富貴,歸於民間。若是可以,我也想歸於民間。”
裴琛心顫了顫,見她精神不濟,聞言有幾分沮喪之意,不由想起前世大周滅國,是命運使然還是掌權者無能,亦或是竊國者狠辣,種種原因讓大周陷於風雨飄渺中。
人生來便有自己的責任,皇室血脈尊貴,可在大周,能力卓越者勝任,與血脈無關。公主們來自民間,身份普通,因緣際會被陛下帶入宮中撫養,獲得榮華富貴的同時也肩負著天下蒼生的重任。
裴琛有些難受,可溧陽性子並非沉溺享樂,被陛下教養得很好。她哀歎一聲,道:“四公主入鴻臚寺後辦差很好,也努力在學,倘若為了情愛要隱姓埋名,又有些可惜。”
當情愛與責任矛盾之際,究竟該如何選擇呢。
裴琛難以抉擇,她做過皇帝,知曉其中的艱難。那日溧陽去後,她想立即跟著去,上窮碧落下黃泉,永生永世不分離。
一腔熱血付諸於情愛,可她是竊國者女兒,身上肩負重擔,唯有完成自己的使命才可隨心做些事情。
她睜大眼睛看著溧陽,眼中清澈透明,痛苦的回憶襲來,心無端疼了起來,她還是找不到裴銘。
找不到裴銘,將來的噩運就無法避免。
溧陽說道:“且看她二人自己的選擇,二公主成親後還有三公主呢,她的事情還有些早了。”
裴琛沒接過話了,因為三公主的事情更為棘手。三公主嫁給了歐陽玉的兄長,最後卻和歐陽玉一塊殉情了。
那麼曆史可能更改呢?
曆史在歲月長河中是事實般的存在,如何改,怎麼改,甚至能不能該都是問題。
裴琛忽而想起二公主,二公主的親事就改了,那麼三公主也可以。但如何改,令歐陽玉代替兄長娶了三公主?
那歐陽家的長子該如何見人?
兩人各有心事,漸漸地都不說話了。
枯坐良久,溧陽起身說道:“我去書房。”
戶部查賬的事情進入尾聲了,各處都很配合,查出許多陳年爛賬,該補的補,該罰的罰,國庫豐盈了些許。
隻一樁不好,她落下了心狠手辣的名聲。
這麼一想,她堅韌的步伐鬆懈了些許,走入書房後深吸了一口氣,慢慢在書案後坐下。
聯想四公主的事情,她驀地有些煩躁,陛下處好說,天下人悠悠眾人如何堵得住。當年先帝與太後用了極端的辦法,她們果斷堅毅,四公主五公主生性懦弱,如何比得了先帝與太後。
她靠坐在了椅子上,脊背彎了下來,可腦海裡神經崩得緊緊的,一刻都不敢鬆懈。
重生一回,她所做的事情很少很少,唯有保全大周,才可談小兒女的情愛。
她合上眼眸,無端想起裴熙,她忽而有一個想法:倘若裴熙在,她會怎麼做?
四公主五公主的事情該如何解決,廢棄爵位歸為庶人嗎?
書房內光線黯淡,書案上擺著的毫筆輕輕搖曳,似是有風。溧陽凝著毫筆,樹欲靜而風不止。
漸漸地,天色黑了,她從回憶中走了出來,麵色沉凝,另辟蹊徑,才是最好的出路。
****
天色入黑,秦子義著一身官袍入府拜見。
飯桌上的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訝,尤其是裴琛,“她追到家裡了,要做什麼?”
“勾引你。”溧陽放下碗筷,婢女立即遞上濕帕子,她接過擦擦唇角,慢悠悠起身,“我去,你吃飯吧。”
裴琛往嘴裡塞了一大塊魚肉,聽話的點點頭。
溧陽消失在黑夜中。
片刻後出現在外廳中,秦子義長身玉立,臉上掛著得體的微笑,開頭便是石破天驚的一句話:“四公主吻了五公主,恰好被陛下所見。”
事情來的比算計中更快,溧陽震驚,麵上波瀾不驚,淡淡道一句:“姐妹之間互相玩耍也在情理中。”
“她們已及笄,如此不分輕重,已屬犯錯。陛下震怒,將兩人各自關在宮內,此事也被壓了下來。臣來是想告訴殿下此事,也當還了您舉薦的恩情。”秦子義彎腰揖禮,姿態謙遜。
溧陽在主位上坐了下來,令人奉茶,自己微微笑道:“秦大人小題大做了,小小打鬨不必放在心上,也謝謝你半夜而來相告,明日我去見陛下澄清一二。姐妹二人感情好,互相玩鬨失去分寸,算不得大事。”
“殿下為何要避開呢?她們暗生情愫是事實,與小打小鬨無關。”秦子義言道。
溧陽揚起下顎,語氣冰冷:“秦大人為何給她們扣上不倫之戀的帽子呢?”
“臣親眼所見,說的是事實。”秦子義態度堅決。
溧陽說道:“孤未曾看見,不會何謂事實。”
“陛下認定,便是事實。”
“陛下非聖人,亦有可能錯了。時辰不早,秦大人請回吧。”
“阿潯,你為何與我置氣呢。”秦子義無奈極了,“你變了,明明是事實,偏偏與我狡辯。”
溧陽冷笑:“你誣陷我妹妹,孤還要與你好聲好氣說話嗎?此事不勞秦大人,孤會與陛下解釋,更深露重,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秦子義歎息:“臣來是給殿下報信的,如何解決是殿下的事情,臣不會過問。此事被陛下壓了下來,望殿下守口如瓶,切莫害臣。”
“多謝秦大人好意了。”溧陽起身揖禮答謝。
秦子義溫柔道:“阿潯客氣了。”
溧陽立即讓人送秦子義回府,一路上小心照看。
秦子義再度答謝,轉身離開花廳,在絕義的指引下登上馬車離去。
今夜烏雲遮月,星辰黯淡,天氣陰陰沉沉,逼仄得厲害。
回到臥房,菜又熱了一遍,她已然沒什麼胃口了,燈火通明的屋內有些刺眼,她捂住眼睛不肯說話。
裴琛好笑道:“她又勾.引你了嗎?”
“陛下發現四公主五公主的事情了。”溧陽無力道。
裴琛意外:“這麼快嗎?我猜是不是親眼看到她們舉止曖昧?秦大人也在場,對嗎?”
“嗯?”溧陽抬首放下手臂,她沉吟片刻,明白了裴琛的意思。
裴琛並未立即說話,而是給她夾了塊魚肉,“吃飯吧,明日再說,最壞的打算也是廢棄爵位,於她們而言未必是壞事。”
溧陽沉默,低眸看著碗內鮮嫩的魚肉,不禁在想:戳破她們的感□□,於秦子義而言有什麼好處。
秦子義的目的是複興秦家,兩位公主不管朝堂事,如透明人一般,與秦子義而言幾乎毫無交集。
屋內緘默無聲,裴琛靜靜地看著美人用飯,隻盯得溧陽麵色發紅。
“你盯著我做甚?”
“殿下好看。”
“無恥之徒。”
“我有牙齒,你看,白亮著呢。”裴琛厚著臉皮湊到溧陽麵前,咧嘴露出自己貝齒,“你看看,我沒有騙你。”
白露比白霜悄悄笑了起來,她們主子愈發有趣了,殿下明明不是說牙齒。
溧陽被她取笑,尷尬不已,唯有埋頭吃了半碗飯,再也吃不下後讓婢女收拾殘羹。
她要去沐浴,裴琛巴巴地跟著,然後伸出三個手指頭,“協議一回都沒有履行呢。”
“回去。”溧陽怒了,抬手退了裴琛一下,裴琛哎呦一聲,溧陽無動於衷。
裴琛尷尬極了,默默看著她,威脅一句:“我不愛你了。”
“嗯,我也不愛你了。”
“幼稚。”
裴琛轉身走了,“你快些洗,我也要洗的。我身上好臟,都好些時日沒有洗了。軍營裡不好洗,容易被人發現端倪。”
溧陽:“……”自己和一個臟兮兮的人呆了半日,還一起吃飯。
溧陽迫不及待地鑽進浴室裡,脫水進水。
人一旦要變壞了,便會無止境地變壞。她剛進水,外麵就響起了拍門聲,“你洗好了嗎?”
“沒有。”
敲門聲停止。
十息後,敲門聲又響起,“你洗好了嗎?”
溧陽咬牙:“沒有。”
浴室內熱氣氤氳,柱上積累的雨珠啪嗒啪嗒掉落地上,一滴落入溧陽的肩上,激得她心口一顫,險些從水裡站了起來。
心靈與身體上飽受折磨,她有些熬不住了。
敲門聲隔十息又響起,事不過三,這回,她不想回應了。
每隔十息就響起一陣敲門聲,久久無人回應後,裴琛再度發揮厚顏無恥的本能,敲門詢問:“殿下,我給你吹笛子聽吧。”
“你敢吹,我就將你趕出去睡台階。”
裴琛努努嘴,殿下好凶啊。
“那你快一些嘛。”
“閉嘴。”
裴琛登時不敢說話了,故作歎息,歎息聲極其大。
浴室內外陷入安靜中,溧陽總算舒了口氣,可十息後,門外響起歎息聲,似是受到了極大的委屈。
“裴琛,你多大了?”溧陽深呼吸壓下怒氣,麵對裴琛時,她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裴琛答道:“十七。”
溧陽留神屋外動靜,高聲說道:“不,你才十七個月大。”
裴琛:“……”過分了。
在她要推開門的時候,溧陽推門出來,然後掐著她的臉蛋:“幼稚嗎?”
下一息,裴琛直接將溧陽抱起,抬腳進入浴室。
力量戰勝者擁有很大的話語權,溧陽急得不行,身子懸空,整個人處於被動中,她驚訝、惶恐,心跳加快。
裴琛將她放在浴室內安置的軟榻上,不由分說扣住她的腰肢,道:“幼稚說明我還小,那我們就做一件大人才做的事情,我好歹得向你證明我長大了,對嗎?”
言罷,她吻上溧陽緊抿的唇角。
浴室內溫暖如春,裴琛手中添了些力,緊緊扣住纖細的腰肢,溧陽感覺她掐得不是腰肢,而是自己的喉嚨。
一股窒息感壓得她無法透氣。
裴琛傾身吻住她的唇角,她感覺到了呼吸,整個身子飄飄欲仙,口腔中有呼吸進入,她努力穩住自己,裴琛卻不肯放過她。
裴琛的力氣有些大,呼吸綿長,很快,溧陽就感覺自己憋得厲害。
她試圖推開裴琛,雙手抵著裴琛的肩膀,對方紋絲不動。
力量懸殊讓她唯有接受,裴琛終於憐憫般鬆開唇角,貼著她的額頭凝望,問:“幼稚嗎?”
溧陽唇角發麻,往日的威儀煙消雲散,莫說是公主的儀態,連尋常人的自持都做不到。她喘著粗氣回望著肆意妄為的人,生氣又懊惱,孩子氣地說了一句:“我、我不愛你。”
裴琛低笑,手從腰間輾轉至下小腹上。溧陽身材很好,腰肢纖細,練舞之際,下腰折腰都不成問題,腰肢的柔韌性超過常人。
下腹平攤,隨著吸氣呼氣而微微起伏,幅度不大,掌心貼在上麵才有所感覺。
寢衣柔滑,貼著掌心總不如肌膚暖人。
裴琛變壞了,溧陽在她探入之際捉住她的雙手,裴琛失敗。
“殿下,你怕嗎?”
“怕。”
“怕什麼?”
“怕你無恥,不講武德。”溧陽口不擇言。
裴琛低笑,明眸皓齒,卻叫人心口發顫,她說道:“不講武德又如何?你我是拜過天地明媒正娶的妻子,不講武德也可。”
短暫的幾息內,溧陽緩過心神,常吸了一口氣,唇角有些發麻,隱隱作痛,她睨著裴琛:“可你違背我的意思,便是以下犯上。”
“忘了你是公主。”裴琛恍然大悟般鬆開手,後退一步。
軟榻上的人已然四肢發軟,給她機會都爬不起來了,裴琛肆意嘲諷:“那你起來呀。”
“你出去。”
“不,我要洗澡。”
“無恥。”
“換一句詞吧,無賴也成,畢竟我是個有牙齒的人。”
溧陽捂上耳朵,感覺自己耳畔多了一股魔咒,魔咒一直在說:“我有牙齒、我有牙齒、我不是無恥……”
魔咒攪得人心煩意亂,尤其是燈火搖曳,水汽朦朧的浴室內,如何看都有幾分旖.旎。
她轉身,卻從裴琛的臉上辨出幾分壞笑,邪魅入骨,又有幾分浪蕩子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