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淡笑:“小八聰明了。”
“那我寧願喜歡元辰,她的功夫可好了。”小七嬉笑一句,大肆誇讚元辰功夫好,反應極快,就是身世可憐,是個孤兒。
說說笑笑至亥時,宮門已下鑰,公主們都歇在宮裡,溧陽與裴琛也回到溧陽建府前的清涼殿謝歇息一碗。
幾位公主分開,裴琛提著燈籠在前引路,溧陽慢吞吞走著,夜晚風聲大,吹動發稍。
深幽的道上,燈籠搖曳,恰似周圍唯一的光明。溧陽凝著燈火,不言不語。裴琛不知該說什麼,思索許久後說道:“那日步軍有事耽擱了。”
“我知道。”
風過吹散了聲,裴琛握著燈籠,忽而一隻手握住了她的手,溫暖襲人。溧陽說道:“我來吧。”
溧陽平靜地接過燈籠,裴琛詫異,偏她又似無事人一般繼續前行。裴琛匆匆跟上,繼續解釋:“你若喜歡看,待休沐日的時候,我們再去,好不好?”
“不去了,無甚意思。”溧陽拒絕。
裴琛繼續踩著她的步子跟上:“殿下,你生氣了嗎?”
“你瞧著我像生氣的模樣嗎?”
“像、又不像。”
“哪裡像生氣?”
“你不理我。”
“那我現在和誰說話呢?”
裴琛腳步一頓,溧陽卻不等她,提著燈籠匆匆走了。
清涼殿內剛熏了香,宮娥們來回忙碌,擺炭盆,設置熱水,鋪床疊被。
溧陽先入內,裴琛匆匆而至,有些拘束地走進殿,溧陽去沐浴,她在外間等候。宮娥上前替她更衣,脫下大氅,又將炭火搬到她的麵前,裴琛這才感覺到幾分溫暖。
冬夜寒涼,又剛落雪,一路走來,腳早就凍麻了,宮娥端來熱水給她泡腳。
她由著宮娥伺候,雙腳入水的瞬間,整個人都感覺暖了,宮娥體貼地又將手爐遞給她。
清涼殿的宮娥很貼心,不聲不響地將所有事情都辦妥了,裴琛巡視周遭,目光一寸寸挪動,女子閨房卻多了幾分肅穆,宮娥們被□□得眼觀前方,走路無聲,甚至你一個眼神,她們就明白你需要什麼。
裴琛泡了腳,窩在軟榻上看書。殿內都是溧陽的書,晦澀難懂,看得人昏昏欲睡。真當她要睡著的時候,溧陽回來了,一襲白色竹葉暗紋的寢衣城,長發披散,周身水汽湧動,唇角嫣紅,雙頰粉妍。
“水很熱,你也去試試。”
“好。”裴琛麻溜地坐了起來,雙腳從被子裡拖了出來,露出圓潤的腳趾,伺候她的宮娥多瞧了一眼。溧陽令宮娥退下,自己欲彎腰,裴琛嚇得站了起來,“我、我自己來。”
溧陽悻悻地立在一側,裴琛如見鬼一般抱著長靴就跑向浴室,穿都顧不得。溧陽皺眉,喊道:“穿了鞋再走。”
可惜裴琛裝做沒有聽到了,天要下紅雨,殿下給她穿鞋了,媽呀,殿下又受刺激了?
進入水中的裴琛抖了抖,好生奇怪。水溫剛好,她舒服地閉著眼睛,小心肩膀的傷口,熱氣湧動,冬日裡泡澡最舒服了,渾身血液沸騰。
但是不能泡久,容易暈倒。外間的宮娥掐著時間呼喚,裴琛不情不願地從水裡出來,擦拭身子,看來看去就一套白色寢衣,似乎是溧陽的。
她看了一眼,寢衣寬大,不適合。
不穿又沒的穿,她咬牙穿上身,又見薄毯,索性裹著薄毯走出去。
燈火下,溧陽坐在她方才的位置上看書,燈影重重,隻見她側影,側臉輪廓極美,光落在她皎皎的麵上,如鍍上一層粉,容顏愈發動。
裴琛走近,她就將書放下,“安置吧。”
裴琛如呆子般點點頭,溧陽走去床榻前放下錦帳,自己先躺下,裴琛乖乖地跟著。
當她躺下後,宮娥進來熄燈,腳步輕輕,幾乎沒什麼動靜。最後,隻留榻前一盞燈。錦帳內的光景不至於那麼昏暗,溧陽能看清裴琛泛紅的耳垂。
裴琛身處陌生的環境中不敢胡來,拘束的躺著,眼睛盯著錦帳上的花紋,一重接著一重,似要盯透了一般。錦被下的手被人握住,裴琛驚訝,偏頭去看,溧陽也看著錦帳,可她的臉頰將她出賣了,出乎意料地紅了。
“你在看什麼?”裴琛心裡暖暖的,殿下都主動了,她自然會動心了。
裴琛側過身子,手輕輕地落在溧陽的小腹上,輕易感覺出溧陽的輕顫,她沒有再動了。
溧陽始終看著錦帳,一絲餘光都沒有留給裴琛。
周圍靜悄悄的,呼吸聲略顯粗重,溧陽深深吸氣,輕輕呼出,不自覺地握住裴琛的手腕,掌心的觸碰令自己十分不適。
“裴琛,你覺得苦嗎?”溧陽問。
裴琛正被她撩得心神不寧,玩笑道:“你親我,我便不覺得苦了。”
“這麼簡單嗎?”溧陽側首,眸光閃著溫柔,她握著裴琛的手腕,徐徐將那隻手放在自己的臉上,“你就這麼容易滿足?”
“這、好像不容易啊。”裴琛笑了,讓溧陽吻她可比殺人難多了。
火光微曳,明明滅滅,兩人四目相接,更顯幾分曖..昧。
溧陽看著裴琛的臉,似乎看到了裴熙,她問道:“很容易,裴琛。”
裴琛被喊得心神蕩漾,再也忍受不住她的眼睛撩撥,反握住她的手腕,不言不語般直接吻上她的唇角。
柔軟的唇角更容易安撫不寧的心神。裴琛身心愉悅,扣住她的十指,半晌後,呼吸粗重般離開柔軟的唇角,道:“好像是很容易的。”
溧陽唇角發麻,胸口憋悶,忍不住大口喘息,側身不去看她了。
裴琛懶洋洋地躺下,說道:“明日回家吧。”
溧陽不答,在想得了帝位為何要放棄呢?
她忍不住問:“裴琛,你若為帝,可會高興?”
“你做皇後,我就高興。”裴琛傻笑,被方才的吻衝昏了頭腦,絲毫沒有意識到溧陽給她挖坑跳。
溧陽再問:“倘若我不做皇後,我死了呢。”
裴琛咦了一聲,溧陽又添一句:“我不過是在假設罷了。”
“哦,你死了,一人無趣,我去陰曹地獄找你,一起走黃泉路,一起看彼岸花。隻是你得等我。”裴琛唇角笑意凝滯,漸漸地勾起上輩子的記憶,心口一滯。
溧陽歎息:“太後娘娘說戀愛腦不好,該去挖野菜。”
裴琛傷心的記憶被說跑了,望著溧陽的後頸:“為何挖野菜?”
“錢都被負心人卷跑了,窮得隻能挖野菜吃。”溧陽唇角彎彎。
裴琛又咦了一聲:“你是在說歐陽玉嗎?”
“不是她,是你。”溧陽無可奈何地坐了起來,心中抑鬱,口中說教:“命是自己的,為何要為旁人拋棄生命呢。”
裴琛有些呆:“旁人是你啊。”
溧陽:“……”
溧陽閉上嘴巴,裹著被子又躺下了,“不要和我說話。”
看見你就覺得煩躁。
裴琛沉默,殿下奇奇怪怪的,話也奇奇怪怪的,像是受了什麼生死刺激。她摸摸自己的傷口,平躺下來,道:“你有些奇怪,是陛下拿話說你了嗎?”
“沒有。”溧陽鬱悶,好在還主動回話了。
裴琛揪著被角:“那你怎麼說那奇怪的話?”
“生死的問題值得說一說。”
“我不為旁人拋棄生命的,你放心,旁的姑娘落水,我絕對不會去救的,更不做英雄救美的事情。”裴琛信誓旦旦的保證。
溧陽不得體地往被子裡擠了擠,然後用雙手捂住耳朵,這些話比笛音還難聽。
她忽而想起一事,道:“你給我吹笛子吧。”
“真的嗎?”裴琛高興的爬坐起來,不等溧陽反對就立即招呼宮娥去找長笛。
溧陽聞言,隱隱有些後悔,先揉了揉自己即將要飽受折磨的耳朵,怯怯說道:“不如明日再聽吧。”
“我就吹一曲。”裴琛伸出自己的食指在溧陽麵前晃了晃,“其實我就會一曲,你要是喜歡我可以去學的。”
溧陽下意識搖首,先捂住自己的耳朵,“我們睡覺吧。”
太痛苦了。
“殿下要相信我,我這一曲繞梁……”裴琛不肯罷休,溧陽忙拉著她躺下,不由分說吻上她喋喋不休的嘴巴。
裴琛睜大了眼睛,溧陽學著她往日的姿態扣住她的十指於枕畔。
糟糕,她什麼時候學會的。裴琛忙掙紮,騰出手攬住腰肢,輕易將人控製住,接著翻轉身子將人壓在身..下。
“殿下今日是提前發作了,不對,今日才初七啊。”
快也不能快十二個時辰啊。
溧陽渾渾噩噩,瞧見對方皺起的眉眼,腦海裡一片空白,苦笑道:“你想什麼呢?”
這時宮娥在外出聲:“駙馬,笛子取來了。”
溧陽迅速捂住裴琛微張的唇角,先一步出聲:“不必了。”
錦帳外無聲了。
錦帳內兩人四目交接,裴琛疑惑又疑惑,溧陽忐忑又羞澀。
“你怎麼又不聽了。”
“突然困了。”
“不對,你方才還想、還想睡我的。”裴琛支支吾吾,臉上一片通紅。
溧陽比她更臉紅,“沒有,我親你罷了,並無其他想法。”
“今夜正好,你明日朝會也近,可以的。”裴琛自顧自開口,努力說服自己,接著再說服溧陽:“你說今日、今日後,明日還會發作嗎?”
溧陽惱怒成怒:“我如何知曉。”
裴琛得意道:“那我們試試吧。”
溧陽無言以對,壞心地伸出食指去戳她的肩膀。裴琛哪裡會讓她得成,捉住手扣住,道:“你變了。”
話說完,裴琛的心撲通撲通跳了幾下,睜大眼睛看向溧陽,從溧陽的眼中看到了自己,卻看不出她哪裡變了。
溧陽問她:“你可有後悔之事?”
“有,今夜若不成,我就會後悔的。”裴琛胡言亂語,指尖在她手腕上輕掃,徐徐描繪出一個‘溧’字。
溧陽不問了,道:“該睡了,我明日回家,倘若你再鬨,我明日就不回去了。”
裴琛眼睛一亮,立即鬆開手,美滋滋地躺下了,閉上眼睛,道一句:“晚安。”
溧陽:“……”小東西變化得可真快。
宮內寂靜無聲,晨起宮娥井然有序地入殿,裴琛翻過身壓到了傷口,疼得立即醒了。她睜開眼睛,溧陽已醒,她抱著被子坐起來,看著妝台前的女子。
溧陽聞身後有聲,說道:“起來喝些粥水。”
“你起來那麼早嗎?”裴瑤朝殿外看去,天都沒亮,黑蒙蒙一片,看著就像晚上。她還想躺揮,剛躺下就聽到溧陽的聲音:“不早了,天氣不好,天色亮得晚。”
裴琛歎氣,究竟是誰將早朝時間定的那麼早,就該太後那樣的人物做陛下,朝會定在中午午時。
心裡吐槽,動作卻快了許多,宮娥上前伺候,她走出內寢就看到了外間坐榻小幾上的長笛,順手就拿起來,左右觀賞一回,溧陽說道:“快喝粥,發什麼愣。”
咦,今日語氣怪怪的,像極了上一世時的語氣。裴琛隻得放下長笛,食案前坐好,外間天色才剛亮一些,依舊看不清。
喝了兩口粥,裴琛剛想說話,溧陽就要走了,她問道:“你今日可回家?”
“回家。”溧陽扶著門框匆匆應了一聲,寬大的朝服襯得背影堅毅肅穆,裴琛低頭又喝了一口粥,怪極了。
出了清涼殿,冷風一吹,溧陽驟然清醒許多,回想自己方才的語氣,她可會懷疑?
昨晚那樣呆,今早還是呆呆的,多半還未起疑。
登上宮車入大殿,人來得差不多了,三公主精神奕奕,顯然昨夜睡得很好,正與人說話,滿麵春風,明日春日的風都吹她一人身上了,旁人一絲都吹不到。
溧陽心情也後,笑了笑,旁人問她:“三公主遇到什麼好事了?”
“苦儘甘來的好事。”溧陽淡笑。
散朝後,三公主跑得比兔子還快,溧陽照舊被陛下留下,三公主出宮後,直奔歐陽府上。
宮裡的裴琛在宮裡轉了一圈,被太後抓去釣魚,吃過午飯後,太後抓她說了些菜肴的特色,裴琛聽得昏昏欲睡,聽到她說了許多甜食,都是自己未曾見過也沒有聽過的。
“都是您研究的?”
“嗯。”太後不好意思點點頭,中華文化博大精深,嗯了一聲不代表自己承認的。
裴琛領著菜譜回家去了,剛出宮門,裴府小廝就來了,道:“公主府來人,說是公主給您送了禮物。”
裴琛樂顛顛地回家去了,一進入角門,好家夥,一隻大箱子擺在門口,上麵掛著封條。
白霜說道:“裡麵有動靜,會不會是殿下送您的兔子,晚上吃烤兔?”
“不對,我覺得是貓兒。”白霜否決。
裴琛上前撕了封條,直接打開蓋子,果然,與她料想的一般,狗兒……還是毛茸茸的小狗兒。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八隻狗兒。毛色不一,竟然沒有一隻是一樣的,她覺得不可理喻,婢女將狗兒撈了出來放在地上。
許是天氣寒冷,狗兒凍得瑟瑟發抖,裴琛沒好氣道:“喊繡娘過來給它們做一身衣裳。”
當年她八歲生日的時候,殿下送了她八隻狗兒,說彌補前幾年的愧疚。
愧疚就送狗兒?笑死。
後來這些狗就成了狗皮膏藥,她到哪兒,狗兒就到哪兒,最後她長大,狗兒老死。
她自儘的時候,還有幾隻活著,也不知後來如何了,或是有人善待它們。
裴琛氣得揪住一隻狗兒的耳朵:“我以為殿下將她自己送給我呢,原來是送你們。八隻、又是八隻……”
狗兒唉叫一聲,裴琛驀地鬆開它,腦子裡似有東西生根發芽,她疑惑了一瞬,低頭看著挨在一起凍得瑟瑟發抖的狗兒。
她轉身進屋,狗兒也跟上,可惜它們太小,爬不過去,婢女們不敢動。
裴琛沒好氣地將一隻隻擄進屋,嘴裡罵了一句:“上輩子欠你們的,這輩子又欠你們。”
不對,不是同一群狗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