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抬手擦拭自己的肩膀,聞聲後點點頭,水聲滴答作響,柱上裹著水珠,緩緩下滑。
溧陽看著柱子上的露珠,心猿意馬,“天源教的人要殺你。我想著不如將計就計。”
裴銘經曆過上一世,必然將裴熙當作最大的敵人。裴熙取代裴琛後,但身子一直不好。裴銘迫切盼著她亡故,若真按照他所想,裴琛‘亡故’,他便毫無顧忌,是不是會舉兵入京城。
裴銘心思太深,手段陰狠,心思也極為縝密,短短大半年間就有了這麼大的勢力,再給他幾月時間,她害怕難以控製。
不如刺激一下,且看他的反應。
一顆水珠越落越大,最後不堪重負,啪嗒一聲砸得粉碎,溧陽心口一跳,急忙看向裴琛。
裴琛依舊背對著她,低頭擦洗手腕,也不知哪裡臟了,就是拚命的擦。她繞過去,至裴琛麵前,將裴琛的身子看了透。裴琛瞪她一眼,捂住自己的胸口,“你怎麼、怎麼看了。”
溧陽本是擔心,被她這麼一說,心裡的羞赧被掀了出來,臉紅耳紅,‘以前也看過’之類的話著實說不出來,唯有紅著臉問:“你怎麼還沒洗好,這麼大的事情不緊張嗎?”
“緊張什麼,你都說了將計就計,何需我來緊張的,你要麼閉上眼睛,要麼脫.了衣裳進來。”裴琛深深吸了口氣,不肯示弱,鼻尖湧來梨花凜冽疏冷的香味。
溧陽後退幾步確認裴琛抓不到她,“你怎麼像無事人一般?”
“我有你呢,不害怕。”裴琛慢悠悠說道,自己費心換來的局麵,為何要緊張呢,開心才是。
將人捧到最高,再狠狠摔下的滋味,最讓人激動。她笑了笑,朝溧陽袖口看去,那隻瑩白的手死死抓住袖口上花兒,“你害怕了。”
未曾經曆過那段日夜殺戮的數月,是該害怕的。
她垂眼,看著水中攪弄清水至渾濁的雙手,唇角蘊出冷冽的笑容,百轉千回,害怕兩個字不會是她的情緒。
十月的天有些涼了,溧陽催促她快些洗,轉身去找她換洗的衣裳,拿著袍服,她說了一句:“裴琛,你換回女兒身吧。”
裴琛‘亡故’,你做裴熙,可好?
我願護著裴熙一生一世。
溧陽低頭看著袍服上的梨花,顏色淡淡,她喜愛了許多年。
裴琛問:“她是什麼時候病逝的?”
“冬日裡,十一月初。”溧陽記憶有些模糊,著實對那日無甚記憶,雖說一道長大,但自己不喜歡那人怯弱的性子。
皇家兒女,天家富貴,為何要畏首畏尾呢。
裴琛低頭看著水的雙手,指尖蜷曲,“按照你說的辦,我聽你的。”
溧陽笑了,掌心貼著梨花的繡樣,舍不得鬆開,她欲多轉身,有人從身後抱住了她,水珠打濕了她的衣襟。她沒有動,暖心的笑了。
“裴熙。”
“我在。”
溧陽靠在她的身上,心口暖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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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壁的刺客放回去了,回天源教傳話,駙馬病重,臥榻多日,難以起身。
鄭州城與往日一般,溧陽早出晚歸,裴琛也不再出府,漸漸地,全城大夫絡繹不絕地往裴府而去。
他們提著藥箱匆匆而去,出去時唉聲歎氣,一見便知病情嚴重,白延往府上跑得極為勤快,聽到哪裡有好大夫就立即拖了過來。一眾下屬們登門也極為勤快,有時帶著偏方過來,家鄉那裡的人就吃了這種藥,長命百歲。
溧陽一一道謝,將偏方都給了青莞。青莞無處可去,倒也接了藥方細看,好的誇讚兩句,稀奇古怪地直接丟了,害人呢。
裴琛在家裡待得無趣,摸了話本子偷看,看完就燒成灰,毀屍滅跡,次次靈驗。
裴府比起往常熱鬨許多,周府下了帖子,十一月送女入京城嫁人。裴琛送了厚禮,匣子之上是一副頭麵,隔層裡是數張數額不等的銀票,周意若細細摸索,必然會發現彆有洞天。
裴府有病人,溧陽便沒有去周府參加喜宴,聽聞周家親事極為熱鬨,對方聘禮擺滿了庭院,周家亦給了十裡紅妝。
女子出嫁,十裡紅妝是底氣,周夫人給了周意最大的底氣。
周意出嫁這日,裴琛並沒有相送,周意頻頻回頭,終不見裴琛。她失望,看著匣子中的銀票,她知曉日後再也見不得了。
路上走得慢,鄭州快報快一步,一封奏疏送入大殿。
奏疏上寫道:溧陽公主駙馬裴琛重病,十一月初三病逝。
太後凝著‘病逝’二字,久久無法釋懷,死了?
她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