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目中最好的儲君人選是八公主嗎?”她忽而換了話題,語氣犀利。
明昭臉色一紅,“朕不想與你說她。”
“可她存在著,甚至影響大周的未來。”顧夫人呼吸微重,冷冷地看著她,“明明有更好的選擇。”
“顧上雪,你來,便是與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明昭怒了,被她冰冷的眼神刺得心痛,她默默後退兩步,“朕以為你來這裡與朕說以前的事情,卻原來,你也隻是說客。”
顧夫人仰頭看著樹枝間投下的陽光,眸中深深哀傷,“我們回不到過去了。”
回不去了,永遠都回不去了。她說不清自己的情緒,心裡插著一把匕首,疼又覺得無力。
對事態的無力,對明昭的心疼。
這是一場權勢爭奪的遊戲,而她,沒有玩的資格,甚至,旁觀都是奢求,她隻是被壓在底層苦苦掙紮的無用人罷了。
明昭奇怪道:“你為何與我說這些?”
“我做了個夢,夢見你放棄帝位與我一起遠走。想來問問你罷了。”顧夫人開始胡謅。
明昭信了,不覺輕笑,“隻是一個夢罷了。”
顧夫人回府去了,確實,隻是一個夢罷了。她想說,這樣的夢,她年年都會做,每回醒來,都是最痛苦的。
府內空蕩蕩的,熙兒死了,她又成了孤家寡人,坐在屋內,寂靜無聲。
以前的孤獨,如今再來感受,卻又是這般生不如死。
她坐了許久,無所事事。她喚來皇甫儀,說:“我想去找你家駙馬,你替我守著侯府。”
“您去做什麼?”皇甫儀意外。
“力所能及做一些事情罷了,他們需要糧草,對嗎?我去買糧草。”顧夫人終於找到自己能做的事情了,為了她,總該做些什麼。
神明幫不了什麼,但自己總能幫助自己的。
顧夫人豁然開朗,開始收拾自己的細軟,又讓人去買糧草。皇甫儀傻眼了,太夫人做什麼呢?
皇甫儀不明白,顧夫人拿出體己銀算一算,自己出嫁時,先帝陪嫁的銀子還在,她從未動過,如今也派上了用場。
她舒心地笑了,她不要做權勢的底層者,要做就做能說話的權勢者。
侯府裡忙碌起來,皇甫儀傻眼了,顧夫人要上戰場?
打戰必不可少的是糧食,人馬未動,糧草先行,都是自古以來不變的道理。
鄭州餘糧不多,臨出門前,裴琛拒絕溧陽開倉取糧的提議,自己讓人去買糧,一路行軍,一路購置糧草。
帶走餘糧,鄭州將士又該如何是好。
星夜兼程,七日後,她抵達了戰場,同時,裴銘大軍還在對岸。
將士們一到,挖坑,放火.藥。裴琛與徐州副指揮使商議對策,火.藥是她提前一年購買的,一年來暗中積累不少。副指揮使看得心驚肉跳,“他們會上當嗎?”
“他們號稱有二十萬,我們才四萬人馬,兵力懸殊,他們勢必會輕敵。”裴琛簡單說道,“我們佯敗,引軍入陷阱。”
副指揮使問:“坑殺嗎?”
話問口,他已是心驚肉跳,坑底埋火.藥,不是坑殺是什麼呢?
他有些不忍,裴琛望向他:“對方都是江湖人士,若心慈手軟,便是你我身首異處。與敵人講仁慈,等於給你鋪死路。”
副指揮使不敢言語,出得營帳,江水滔滔,浪潮翻滾,激蕩的心很快鎮定下來。
將軍說得對,將軍對敵,豈可仁慈。
同時,敵軍兵臨鄭州城下,白延披甲上陣,溧陽阻攔他,“掛免戰牌。”
白延上揚了,刀抵著掌心,“不打啊?”
“不打,你也打不過人家。”溧陽潑了一盆冷水。
前一世,白延死的淒慘,敗在裴銘之手,如今重活一世,裴銘行事愈發狠毒,白延如何能比呢。
明知比不過,不如不比,掛免戰牌,拖一日是一日,等待裴琛的消息。
白延拿起的刀又塞到刀鞘裡,糊裡糊塗地想不明白,“戰局未曾開始,您怎麼知曉我會敗呢?”
“裴琛打不過裴銘,你連裴琛都打不過,你如何與裴銘鬥?”溧陽分析,“對方出戰的是裴銘,裴銘是教主,武功心謀,你都不成,如何打?”
“他打得過駙馬?”白延心存畏懼,駙馬槍.法老練,她都打不過,自己多半也是送死的。他不死心,“殿下,若是不打,他們強攻,我們還是得打。”
這便是溧陽擔憂之處,她不想打,裴銘硬攻,遲早還是會打的。
“守一日是一日。”溧陽心神不定。
裴琛臨走前,計算裴銘會直攻京城,她與裴銘直麵碰上,兩軍對敵,勝敗未分。如今的裴銘竟來到了鄭州,鄭州局勢陷入僵局中。
“早知如此,我去去守住京城了。”白延急得抓頭,半晌不寧,“一旦開戰敗了,軍心晃動,我等更加麻煩,不如不打。老子守上一月,三十天罷了,死守就是了。”
溧陽頷首,唯有死守。前一世,鄭州確實守住了一月,最後,付出了慘痛的代價。
兵臨城下,鄭州城內的百姓聞聲而動,家家閉戶,店鋪關門,人人惶恐。
城門緊閉,將士們日夜守城,輪班休息,白延不敢眯眼,抱著刀靠在了城門上。
守了三日,敵軍叫陣,白延從地上爬了起來,迅速爬上城門。
好家夥,烏泱泱的大軍猶如黑雲壓近,翻滾叫囂,他吸了口氣,溧陽也來拉。兩人對視一眼,溧陽說道:“你先下去帶兵守著城門,我來與他說。”
裴銘就在城下,一眼看過去,溧陽風華如舊,他笑了,大聲嘶喊:“殿下,你已知結局,何苦堅持著,你放心,我這回必封你為後,讓你享受榮華。”
下城門的白延聽到這麼一句,險些滾下樓梯,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麼不要臉的。
城門上的溧陽淡然處之,“你以為我是尋常隻知風花雪月的女子?後位雖好,依舊仰仗於人,孤為何要仰仗於你,孤自己為何不可問鼎?”
“殿下好魄力,可你如今即將兵敗,如何問鼎?大周不保,你乃是亡國公主,我給你幾分顏麵立你為後,你真當自己是傾國傾城的美人嗎?”裴銘放聲笑了,身後跟隨他而來的將士們亦附和大笑,肆意嘲諷。
“公主殿下,做我們的皇後娘娘已是天大的恩德,你不要不識抬舉。”
“你長得一般,我們主上喜歡,是你的福氣啊。”
“大周都快沒了,公主殿下,你不如早些找個好夫君嫁了,我們主上不錯。你以鄭城做嫁妝,我們就是一家人。”
城下敵將哄堂大笑,肆意叫囂。白延氣得又跑回城門上,搭弓就要射.向裴銘。溧陽攔住他,“休要中了激將法,不予理會。”
“狗娘養的的賤人。”白延口中氣恨般罵了一句,手上還是規矩地放了下來,恨得砸了弓弦,原地狠狠跺了幾腳。
“狗娘養的、狗娘養的……”
溧陽反而笑了,“裴琛若見你這般,肯定笑話你沒用,白指揮使,你氣撒了就去守門,不必與這等竊國賊計較。”
白延氣得握緊了拳頭,哀怨地看向溧陽:“兄弟的媳婦被人欺負,老子什麼都做不了。不對,你們不是夫妻。”
他陷入了疑惑中,扭頭又問一句:“你們是不是夫妻。”
兩個女孩子不能算夫妻。
“先帝與太後是夫妻嗎?”溧陽反問白延。
先帝與太後的故事,廣為流傳,已然不能夫妻來形容,人人常用帝後來取代二人之間的關係,至於是不是‘夫妻’已無人在意了。白延原地愣住了,兩頰肌肉抖動,為難極了,不由皺眉說一句:“好像又是夫妻。”
“可她們都是女子呀。”溧陽故意說道。
白延狠狠一跺腳,“老子要炸了,一個問題比打仗還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