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琛離開了,兩人的好心情都跟著沒了,起身回宮包粽子。
顧夫人犯難,問明昭:“你會包?”
“回一點。”明昭努力回想過往,在江南的時候包過一回,是顧上晗吵著要包粽子,拉著她一起學。
顧上晗一學就會,她學了一個下午也隻學到了皮毛,記憶刻在腦子裡,至今未曾忘。
顧夫人疑惑:“你在哪裡學的?”
“江南。”
“那你包吧。”顧夫人愉快地做了決定。
明昭皺眉:“我隻會寫皮毛罷了,一整個包不出來。”
“那你說會一點,一個都包不出來也叫會一點?你的臉可真大。”顧夫人有些不樂意了,都是些什麼破爛事啊。
孽障!
罵了無數遍的孽障到了大殿,夕陽躲入雲層裡,暮色四合,大殿外明燈高懸,裴琛踩著輕快的步子踏上了丹陛。
殿外站了許多朝臣,鄭州戰事,牽動整個大周。她沒有參與,而是靜靜等著。
不知等了多久,天色徹底黑了,朝臣三三兩兩地走出來,遇見裴琛,神色各異,或恭謹行禮或臉露不屑或神色顫顫。
裴琛麵無表情,等明潯出來,兩人一道回清涼殿。
明潯麵露凝重,“白延不敵裴銘,怕是撐不過幾日。”
“不提他們。”裴琛握著她的腕骨。
夜風習習,撲麵而來,春夏之際,氣候宜人。
身影重疊,兩人漫步走著,裴琛漫步而走,明潯腳步重了幾分,裴琛不讓提,她也沒有再提。
裴銘有了上一世的記憶,知曉後事,白延如何敵得過。她歎氣,裴琛不禁笑了起來,“你在怕什麼?”
明潯停住腳步,明月高懸,她看向對麵人。對麵人眉眼含笑,說道:“倘若戰事簡單,你出征便沒有了意義。”
簡單的戰事,陛下出征,百姓如何看待,艱難的戰事,陛下出征,百姓的想法自然不同。
她微微一笑,勝券在握,明潯立即明白,裴琛抬手抵住她的雙唇,“你不要害怕,有我呢。”
明潯輕顫,那根指尖抵著唇角,深切感受到裴琛的情意,裴琛淡笑,一字一句道:“你做一頓飯,無人在意,倘若辦下一件艱難的事情,旁人就會信服你。”
戰事焦灼,鄭州危在旦夕,陛下親征,若是凱旋,朝臣對陛下隻會越發恭謹。
“我知你之意,我隻擔心鄭州百姓。”
“親愛的陛下,若在前世,死的豈止一州百姓。以戰止戰的道理,你我都懂,如今減少損失,得天下安寧,已然不易了。你我非神仙,不流血的戰場辦不到。唯有能做是就是減少百姓傷亡,待戰事結束,彌補鄭州百姓。撥銀建造屋舍,老弱婦孺者,朝堂撥糧供養。陛下,我們能做的便是如何善待活著的百姓。”
裴琛語氣平淡,經曆過前世血海殺戮,如今的一城百姓,在她心中沒有那麼重要。
明潯憐憫地看著她,目露柔情,曾經的裴熙何等善良,如今呢,以百姓為刀柄。她深深呼吸,心中壓抑得厲害。
裴琛唇角勾著笑,燈火映在她的身後,將她照得周身鍍金,如同佛堂內憐憫世人的菩薩。她仔細地看著她,想要細細去看透去摸清,白淨的皮膚下藏著怎樣的心呢。
裴琛忽而說一句:“我的心很小,容納不下百姓,愛不得百姓。陛下憐憫,你的心裝滿天下百姓即可。”
明潯眼眶微紅,淚水盈盈,她哭了出來。裴琛皺眉,“你哭什麼呢?”
苦我的邪惡?哭我的狠毒?
裴琛不解,明潯背過身子,肩膀微顫,她問:“你是憐憫我嗎?”
明潯掩唇哭泣,裴琛皺了皺眉頭,清風拂麵,風攪亂了她的心。她從身後抱住明潯,“陛下。”
“哭沒有用的,哭是軟弱的表現。”
“裴琛,我、我護不了。”明潯遲遲出聲,那一年內,裴琛長大得很快,戰事讓她從不諳世事的少女變成手拿刀的劊子手。
她辛苦養大的孩子,終究被逼成了惡魔。
裴琛貼著她的脊背,側臉貼在她的長發上,鼻尖盈著淺淡的香氣,她說:“你養我十年,我的命都是你的。”
“不,我是利用你罷了。”明潯急急出聲解釋,“裴琛,我想你如太皇太後一般,居於後宮,我護著你。”
太皇太後當年放棄自由,甘願入宮陪伴先帝明禕,這樣的情分,讓人羨慕。
裴琛遲疑,想起姑祖母麵上慈祥的笑容,確實,她羨慕姑祖母的豁達。但世人不知姑祖母的心中所想,姑祖母要的東西太多太多了。姑祖母一直在努力做些違逆天道的事情,她要女子站在男子身側,擁有同樣的權力。
入朝為官、讀書、嫁娶等許多事情上,她都在努力改變。
她遲遲地問:“你要折斷我的臂膀嗎?我是征戰殺場的將軍,是一柄鋒利的刀,無法躲在你的羽翼下。陛下,我姑祖母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