臟了二十天的人洗了一個多時辰,從頭發至腳底,換了兩回水,最後,換了一身乾淨的寢衣,精疲力儘地走出來。
一見床榻,未曾多想,倒頭就睡。
接連大半個月都沒有睡好覺,裴琛睡得特彆香。
明潯坐在一側,靜靜看著她。時間停了下來,她望著熟睡中的人,眉目靜美,摸了摸裴琛消瘦的臉頰,大半月不見,恍若隔世。她心存憐惜,亦是不舍,滿心都是眼前的女孩。
一切的苦難都過去了,叛軍兵敗,裴銘身死,她做了皇帝,一切都很好。
裴琛一覺睡了兩日,嚇得青莞守在床邊寸步不離,裴琛睜開眼睛,她如孝子賢孫般哭了起來。
“你可醒了,你再不醒,陛下要殺了我,說什麼她找來的鏈子繩子都沒了用處。姑奶奶啊,你可真是我的姑奶奶。”
哭了一通,抓住裴琛的手腕再度診脈,嘴裡開始罵人了,“我告訴你,等回京了,我就不乾了,這幾年賺到的錢也足夠我回家買個屋子做醫館,一輩子舒服自在。死了都不給你乾活,糟蹋人。”
“你師妹如何了?”一句清冷的聲音打斷了青莞的話。
青莞的師妹也是醫館的大夫,托明潯給尋個軍中的男人,明潯讓人找了一個儒雅些的軍官,聽聞兩人過得不錯。青莞那時便說有人好辦事,這個‘有人’便是指明潯的權勢了。
青莞驀地回過身,對上新帝毫無溫度的眼神,渾身一顫,“我、我去太醫院內當太醫也是好的,混個院正,也當是祖上冒煙了。”
“不必慢慢混,等回去後,朕便下旨晉升你為院正。”明潯輕描淡寫。
青莞憋屈的忍下來,臉色憋得通紅,裴琛笑了,好整以暇地望著她,“你生氣了,可以撒氣的。”
撒氣?青莞不敢,也不罵人了,謹慎地診脈,小聲提醒哪些需要注意,又囑咐早些安歇,話停了停,忽而想起一事,今日初八。
她瞄了一眼陛下,心中忐忑,小心翼翼說道:“我去開一副補藥。”
說完,跑得沒影了。裴琛眼睫顫了顫,渾身都疼,掙紮著翻過身子側躺下來。明潯望著她,眸色溫柔,“想說什麼?”
“白延回來了嗎?”
“沒有,探子來報,今日便歸。”
裴琛閉上眼睛,眼睛酸澀得厲害,抱著被子,說道:“待白延歸來,陛下該回京了。”
這番回京,局勢於她們而言好了許多,戰績給陛下鍍了一層金光,再也不用懼怕妖魔鬼怪。
她舒心長歎,明潯靜靜望著她。明潯不想說話,眼中都是裴琛憔悴的麵容。
對視須臾,裴車琛扛不住了,“你看著我做甚。”
“你好看呀。”明潯聲音溫柔。
裴琛臉悄悄紅了,翻身埋在枕頭上,唇角彎彎,心裡甜蜜蜜的。很快,甜蜜又被過往取代,她想起了徐州。
徐州的過往,難以磨滅。她抿住唇角,耳畔忽而傳來一句話,“我讓人去了徐州。”
“去徐州做什麼?”裴琛心中一顫。
“設慈幼院,老有所依,幼有所養。”
裴琛身子僵持下來,雙手抓著身下的被子,眉眼不展,忽而,一隻手落在她的後頸上,“徐州的事情,我替你去補償,你好生休養,回京後,諸多事情仰仗裴統領。”
一半哄慰一半玩笑,裴琛羞得低下腦袋,不願見人。
明潯沒有勉強,主動略過話題,又說道:“京城來了信,說打發走了司寢,又說給你安排了統領府,府上留了些好看的婢女,問你歡不歡喜?”
一番話果將裴琛從地獄中拉了回來,她問:“你歡不歡喜?”
“彆人給你送女人,朕為何要歡喜?”
裴琛托腮,想著顧夫人不懷好意的心思,大方說道:“我分你一半啊。”
明潯一巴掌拍在她的臀上,“朕的裴統領可真大方,女人都能分一半啊。”
“衣裳都能分你一半,女人為何不能分,要不都送給你,我一個不要。到時等著顧夫人捉奸就成。”裴琛哼哼唧唧,顧夫人主動送女人,肯定沒安好心。
明潯忍不住笑了,抬手又拍了一下,道:“想來你摸透了顧夫人的性子。”
“黃鼠狼給雞百年,沒安好心呢。”裴琛鬱悶極了,拉著明潯吐槽一句:“旁人都是母慈子孝,她為何就希望我犯錯呢。”
“大概你犯錯,她高興,尋些樂趣罷了。”明潯認真地想了,憶起上輩子養孩子的時候,從未想過從裴熙身上得到些什麼,最後,無趣的生活中是她陪著自己走了過去。
有趣的孩子,給自己的生活添了幾分樂趣。
顧夫人對裴琛,想來也是這番心思。
說笑一陣,青莞端了藥過來,裴琛躲在床上不肯露麵了,青莞將藥擱下就走了,免得被禍害。
裴琛皺眉不肯喝,明潯摸摸她的腦袋,又拍拍她的屁股,掀開後襟。裴琛嚇得爬坐起來,“你做什麼?”
“不做什麼,看看你的傷罷了,值得你這麼大驚小怪?”明潯語氣溫吞,斂去帝王氣息,瞧著很是溫柔。
可裴琛看出了溫柔背後的東西,她不肯給她看,端起幾案上的藥碗,一飲而儘。
先一步將明潯的‘壞念頭’扼殺在搖籃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