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倘若他、裴銘不是駙馬了,我就不是公主,對嗎?”裴熙試探道。
“提他做什麼。”明潯皺眉,“我朕不想聽到他的名字,你住宮裡罷。免得他再來找你惹你不高興。”
“那我能常常來找你嗎?”裴熙得寸進尺般問了一句,眼神迫切希望。
明潯點點頭,“可。”
“我住宮裡。”裴熙歡快極了,也不再悶悶不樂,伸手去抓點心吃,小小地咬了一口,眉眼輕揚,幾日來的不快一掃而空。
明潯失神,原來她的高興就這麼簡單,常常見一麵就很高興嗎?
她忽而開口說道:“裴熙,你可知什麼是喜歡?”
“朝朝暮暮都是你。”裴熙點點頭,“在意、在乎,滿眼都是你,眼中無旁人。”
明潯微歎,“你可知一句話,兩情若是長久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裴熙不讚同,“若是喜歡,豈能忍受朝暮不見,朝暮不見的愛情豈會長久。駙馬說你們感情很好,十多年不見,你不也忘了他。”
“朕何時與他感情好?”明潯十分厭惡。
裴熙眯著眼睛,“他找我的時候說的。”
“我不喜歡他,從未喜歡過。”明潯語氣凝重,“休要聽他胡言亂語,朕讓宮娥領你去寢殿看看,若是哪裡不合你心意,令人去改。”
裴熙認認真真地點點頭,心裡雀躍,原來是從未喜歡過。
裴銘又在胡言亂語。
裴熙歡天喜地地走出大殿,步履輕快,整個人神采飛揚。殿內的明潯神色凝重,脾胃翻湧,站起身在殿內走動。
來回走了幾圈後,怒氣壓製下去,她站在殿內冷靜下來。
出門的裴熙到了自己的寢殿,八寶閣上擺放許多小玩意,她愛不釋手地把玩,摸摸擺設,摸摸頭麵,心中的鬱氣一掃而空。
大周女帝的後宮一直都沒有男人,偌大的後宮住的最多的便是公主,先帝在位曾有八位公主,皆是養女。如今的明潯隻有一位公主,康樂公主殿下。裴熙住進來後,朝堂上關於駙馬裴銘一直未曾加封的事情置於浪潮之上。
雪花般的奏疏飄入大殿,幾摞的奏疏都是建議立駙馬裴銘為皇夫。
明潯未曾表態,反而將奏疏都給了裴熙,一本本看去,裴熙揚眉、皺眉、眉頭擰成一根繩子。
明潯並不催促,等她細細看完。
“陛下,您讓我看這些做什麼?”
“你什麼都沒看出來嗎?”明潯問。
裴熙目瞪口呆,“我看出什麼了?”
明潯扶額,“你真笨。”
裴熙不覺笑了,“結黨營私?”
明潯眼前一亮,“繼續說。”
“幾十本奏疏,幾十個朝臣,說明他們都在幫助駙馬。為何幫助,自然是為利益在一起。從這些可以看出,他們與駙馬關係不簡單。”裴熙無奈,“您想動駙馬嗎?可他好像沒有錯誤。最大的錯誤就是離家出走十多年。您之前都不在意,這個時候降罪,會惹人非議的。”
“還有呢?”明潯滿意道。
裴熙沉吟,“您想借此知曉駙馬的關係圈子嗎?”
明潯輕笑,示意宮娥將奏疏都拿下去,騰出桌麵,又讓人擺了點心果飲,大有與裴熙閒話家常的姿態。
裴熙糊塗極了,話說到一半就不說了嗎?
點心擺滿了桌子,明潯拿了一塊馬蹄糕遞給裴熙,裴熙糊塗地接了,又糊塗地咬了一口,巴巴地等著她的後話。
一塊點心吃完,明潯卻說起其他事情,“及笄定親是大周不成形的規矩,你想過嗎?剛剛這些朝臣的家族提親娶你,你應還是不應。”
“自然不應,他們與駙馬是一黨……”裴熙恍然大悟,似是明白陛下的意思,傻傻地笑了,“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駙馬結黨營私,這些人與她穿一條褲子,倘若這些人提親,必然是駙馬屬意的,到時,她可直接拒絕。也可提前提防他們的動作。細枝末節,可知大致內情。
“你自己注意就成。”明潯不再多言。
裴熙應聲,笑靨如花,瞧著極為乖巧。
明潯打發她走了,自己回大殿見朝臣。裴熙腳步輕快,走在垂龍道上,晃晃悠悠,朝臣見她行禮,不敢小覷。
身份變了,變得舉足輕重。她雖說不喜歡旁人對她阿諛奉獻,但喜歡可以自由出入陛下的大殿、寢殿。這是她的特權。
歡快的走了一段路,乍見六姨娘匆匆進宮。她驀地停了下來,想起六姨娘的古怪性子,索性直接走了過去。
然而對方不待見她,直接邁過她,她愣了下,抬手將人劈暈。
送回六公主府,她自己也跟了過去,七姨娘性子坦率,心中不平,麵上不會顯示。但六姨娘不同,嘴巴不饒人,都是些歪理。
六姨娘嫁人,添了一雙女兒,這回自己一人獨自進京。
等人醒後,她親自沏茶招待,對方橫眉冷對,一聲不吭。
“姨娘進宮想要尋死的話,我不攔著,你罵了陛下,夫家獲罪,女兒遭殃,你滿意嗎?”裴熙獨自坐在桌邊,爐上清水沸騰,她朝內丟了塊茶餅,扭頭看向床上的人。
茶香四溢,屋內散著茶味,暨陽長公主明寧朝她呸了一聲,“叛臣賊子。”
“不說了,您好自為之,想死回去死,我不勉強你。”裴熙懶得再勸說,話說一句就知她的心思,何必浪費口舌,“你無權無勢,拿什麼與我阿娘比較呢。廢物一人,敢與陛下爭高低,壽星公做壽,自己嫌壽命長。”
回宮。
裴熙生了一肚子悶氣,調兵將公主府圍住,不準任何人進出。六姨娘可以不要命,但陛下要名聲。
如今尚存是隻有先帝的六公主七公主,姐妹間的情分不重要,但姐妹的指責會讓陛下受辱。
打馬回宮,宮門口停了一隊車馬,一行幾十人,她上前,領頭是一三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
裴熙未及下馬,中年人小步跑來,雙手揖禮下拜,“臣莊平瑾見過康樂公主。”
“六姨夫?”裴熙疑惑,“您找六姨娘?”
莊平瑾麵露為難,左看看右看看,上前一步,“殿下不知去了何處,她說回宮去見陛下,臣在這裡等候。”
“她回公主府去了。姨夫,我有一言,您需聽清楚。帶她回莊家,這輩子不要踏足京城。念及姐妹情分,她哪怕不入京,也會得陛下高看。倘若姨娘說了不該說的,陛下生氣,奪爵是小事,莊家滿門才是大事,您覺得呢?”裴熙好生提醒,“陛下不是泥土捏的菩薩,會生氣的。”
莊平瑾麵色發白,雙手顫得厲害,饒是內心恐懼,依舊不忘感謝裴熙。
“您說的,臣都記住了,臣銘記於心。您放心,臣回去後,自會好好規勸殿下。”
“姨娘腦子不清楚,姨夫清楚也成,孤就不送您了。”
莊平瑾得到答案,迫不及待地領著人離開,上馬之際沒踩穩腳蹬,險些摔下馬。裴熙偷笑,捂住嘴跑開了。
一路遊蕩回去,大臣們聚集在大殿門口,她瞧了一眼,回自己寢殿沐浴更衣,吃飽飯後又提著食盒來大殿。
大殿朝臣都散了,她提著食盒直接進去。旁人不敢攔,陛下也有吩咐,不必攔,隨她自由進出。
“陛下,駙馬一事,鬨得滿城皆知,就算不立皇夫好歹給個名分。”
“卿家也想參與?”
“陛下,臣不敢,謠言滿天飛,於您而言,終究不妥。”
“急甚,朕登基不過一月,再等等。”明潯打馬虎眼,注意力落在邁過門檻的人身上,裴熙提著食盒走來。她示意下麵的人該走了。
她的示意無用,對方依舊高談闊論,提及法製提及裴家提及百姓,嘮嘮叨叨沒完沒了。
明潯說道:“時辰不早,朕不留卿家用膳了。”
話說得很明白,對方不肯走,反而撩袍跪下。裴熙上前,直勾勾地看著他:“要跪出去跪,彆礙著陛下用膳。”
遇見不長眼的下屬,著實無奈。最後,內侍將人拖了下去。
“他是誰?”
“禦史台、沒長腦子。”
裴熙咦了一句,“不如我去禦史台當差?”
“你見過哪朝公主跑去禦史台?”明潯睨她,主動接過食盒,“你從哪裡來的?”
“我從寢殿來的,我沐浴,換了一身衣裳,您看看。”裴熙展開雙臂,在她跟著轉了一圈,嶄新的裙擺逶迤成花,腰肢纖細,胸口豐盈。衣裳是新的,身上是香的,明潯忍不住多看一眼。
裴熙不提六姨娘的事,嗅了嗅自己的胳膊,又將胳膊送到陛下跟前,“香不香?”
“豬蹄,挺香的。”明潯點點頭。
裴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