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給不了名分……一句話代表著帝王的無奈,聽似無情,裴熙卻沒有感覺傷心。她比任何人都知曉明潯這些年來的艱難,作為長公主處處受製,登基為帝,姐妹生疏,如今成了孤家寡人。
她做了十多年的郡主,如今成為公主,更沒有因裴家的事情而被廢,眼下,她很滿足。
“名分與權勢,你可以選後者。”明潯輕輕一笑。
皇後雖有名分,卻無法乾政。儲君無夫妻名分,卻有無上的權勢,江山掌握在手。
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裴熙沉默不語。
明潯沒有再說,還早呢,眼下不急做決定。
現在該做的事情是讓她入朝,接觸朝政,一步步來。她還年輕,萬事可從頭開始。
裴熙陷入彷徨中,明潯起身在案上翻找,半晌後,遞給裴熙一封奏疏。裴熙疑惑。她才說道:“明言有一喜歡之人,出自江湖段家,後嫁人生子。他的丈夫便是刺殺你的一員,被你殺了。段氏被牽連入獄,明言四處打探消息。你將段氏送到長公主府邸。”
“您為何不去?”裴熙疑惑,做好事不留名嗎?
明潯淡笑:“朕不想授人以柄,你可懂?”
“不懂,我隻知曉您做好事不留名。”裴熙哼哼一聲,接過奏疏,憨厚地笑了,說道:“您放心,我會告訴七姨娘是您開恩將人放了,她的孩子呢?”
“死了。”明潯說道。
裴熙驚訝,明潯說道:“來的途中想逃,被人截住打死了。如今就剩下段氏一人。”
“這、段氏會不會借機殺了七姨娘?”裴熙心中害怕,家人都死了,段氏多半不想活,見了七姨娘也未必會想起往日的情分,若想不通再借機殺人,自己等於送了一柄刀過去。
明潯低眸看著案上兩摞厚厚的奏疏,微微一笑,“她心念段氏,朕網開一麵,倘若自己無法勸服,是她自己沒本事,也怨不得旁人了。”
“這倒也是,您說的在理,那我去了。”裴熙讚同無能的說法。
明潯遞給她一道旨意,有陛下聖旨,刑部才會放人。
刑部見旨意放人,裴熙也見到了段氏,蓬頭垢麵,衣衫襤褸不說,整個人骨瘦如柴。她多看了一眼,讓人領著登上馬車。
段氏渾渾噩噩,身上還有鞭痕,裴熙讓做什麼就做什麼,絲毫不反抗,顯然是被獄卒折騰怕了。
馬車緩緩動步,裴熙悄悄打量女人,瘦得厲害,頭發遮擋麵容,幾乎看不見臉。她忍不住多看一眼,段氏突然說話:“明言是你什麼人?”
“七姨娘。”裴熙應聲。
段氏低著腦袋,冷笑了一聲,“我丈夫死在你的手下?”
“我也不知,當日裡人太多,都是黑衣黑巾蒙麵,我沒看到他們。”裴熙老實回答。
“公主是要將我送給她?”
“七姨娘四處打探你的消息,陛下仁慈,饒你一命,至於你想做什麼,都是你的事情。七姨娘是你的朋友,你暫無住處,隻能將你送過去。”裴熙委婉說道。段氏心中有怨恨,未必會照陛下所言留在長公主府邸。
段氏沒說話了。
車軲轆軋過地麵發出哐當的聲音,寂靜的車廂內聲音愈發大了。車軲轆忽而停了下來,外麵響起行禮的聲音。
“長公主殿下。”
聞言,裴熙掀開車簾,果見七姨娘攔住馬車,她探首笑了,“七姨娘。”
明言策馬靠近車窗,緊張地朝車內看去,“你帶她去哪裡?”
“送去你的府上啊,她在京城還有其他朋友嗎?”裴熙問道。
明言臉紅了,似被燙了一下,緊張地勒住韁繩朝後退去,車內的段氏卻沒有抬首。
馬車繼續前行,明言默默地跟在後麵,裴熙靠在車板上,微闔上眼眸。
不知行了多久,段氏突然開口問:“你這麼放鬆,不怕我動手殺你?”
“不怕。”裴熙睜開眼睛,“你殺我有何用處,你丈夫雖說是死在我的手下,卻是他先來殺我的。我為自保才不得已動手,你的一雙孩兒是被父牽連致死,一切的根源在於他,而非我。你若懂,便是識趣之人,若是不懂,朝我動手,你可能保證殺得了我?”
“你很自信。”段氏冷冷出聲,女孩通身氣質優雅,一舉一動顯出極好的教養。
對話結束,馬車很快就停下,車外的明言出言提醒:“到了。”
裴熙先下馬車,段氏沒有動,裴熙探首,“到了。”
段氏還是沒有動。裴熙望向明言,同樣,明言皺眉不解。裴熙推開明言,“你先進府準備,我領她進去。”
明言本意不肯,裴熙一再催促,她才不情不願的走了。等她走後,不等裴熙說話,段氏自己下車了。
裴熙揚起眉梢,不經意間笑了,段氏望著她:“你笑什麼。”
“沒有。”裴熙搖首不肯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