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相認(1 / 2)

碧枝的狀子遞上去後,衙門的人見牽涉賈家和薛家,不由暗地裡嘀咕,這兩家不是親戚麼,怎麼還打起官司來了呢?這犯事的夥計,又隨薛家住在榮國府裡,他們不敢去拿人,商量後便將狀子呈到了賈雨村案前。

賈雨村見了狀子後眼皮直跳,這字跡除了琮哥兒和林黛玉,還有誰能寫得出來?

“這是大人的家務事,下官不敢自專,還請大人示下。”今日輪到錄事司的王大人審案,本來這是一樁再平常不過的案子,不過是打死了老婆,給嶽家多賠幾十兩銀子便完了。但王大人遇事多心,見一紙訴狀行雲流水,不像是尋常人寫就的,便叫來碧枝的兩個哥哥細問,才知薛家已賠了一百兩銀子,他們本想著都是親戚,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誰知大老爺跟前的琮三爺聽了,親手寫了這訴狀,非要他們告到這衙門來。

京城裡誰沒聽過琮三爺的名頭?王大人知道後,當下便擦了把汗,他還知道琮三爺是大人的得意門生呢。

“依你之見呢?”賈雨村輕歎了一聲。

“回大人,按理說夫妻兩個拌嘴,一時失手打死了,也是尋常家事,很少有告到衙門來的。若是告到衙門來,要麼是娘家嫌銀子少了,要麼是娘家富貴,要為女兒出口氣。聽碧枝的兩個哥哥說,薛家已賠了一百兩銀子,這可不少了,再買兩三個丫頭也夠使了。若是不為銀子,那便是要出口氣了,碧枝的哥哥們既然收了銀子,便是想息事寧人。如今遞了狀子來,隻怕是解元公的主意,聽說這死去的碧枝,曾是服侍解元公的丫頭。這解元公是大人的學生,大人看咱們這案子該如何判才好呢?”

“一為銀子,二為出口氣。”賈雨村沉吟了半晌,若按朝廷律法,打死了人,自然要抵命的。但若是打死了妻妾,便如王大人所說,賠幾個錢便完了。可若隻要幾兩銀子,賈琮就不會親自寫訴狀了。

王大人見賈雨村猶豫不決,忙笑著提議道,“既是貴府上的官司,大人不如家去,和解元公商議好了再來。”

賈雨村搖頭苦笑,賈琮直接寫訴狀,便是沒想著要和他商議。雖聽王大人說,這碧枝曾服侍過賈琮,但貼身丫頭嫁了彆人,隻怕也不是心愛的。這官司未必是為了碧枝,隻怕多半是衝著他來的呢。

“朝廷律法殺人抵命,並沒區分男女。薛家夥計既打死了人,便讓衙役們拘了他來,收到監裡等秋後問斬罷。”

賈雨村素來當斷則斷,遇事絕不含糊,既拿定了主意,便吩咐了下去。隻是回府後難免有些心累,剛換了衣裳,倚在榻上看書,便見嬌杏攜了個婆子來,看著竟有幾分麵熟。

“老爺,你可認得她麼?”嬌杏含笑問道。

“倒是有幾分麵熟。”賈雨村坐了起來,細細打量了一番,隻是一時想不起來。

“多年未見,老爺自是記不起來了。這是甄娘子,我原是她的丫頭,主仆們在一起十多年呢。”

賈雨村聽了後,忙站起來,“原來是恩嫂,恕雨村眼拙,竟一下子沒認出來。”說著便請甄娘子坐下,又叫人倒茶來,問起甄娘子緣何上京來。

“那日我在家,有個人送信來,說我女兒在薛家。我本來不肯信,可那人還帶了一卷畫來。”甄娘子拿了畫給雨村,雨村展開後一瞧,畫上是個眉間有胭脂痣的女孩兒。

“這就是我們家小姐,小姐走丟的時候,雖然才四五歲,可長大了就該是這個樣子。”嬌杏聽了後指著畫道。

甄娘子又繼續說,“我見了這畫,便知那人說的是真話,便跟著他到了金陵,見了畫畫的林小姐。”

“那林小姐真是善心。”嬌杏聽到這裡感歎了一句,“聽說她有個表弟,也就是近來聲名鵲起的解元公,是老爺的學生。老爺是不是同他說過,咱們恩人家的小姐丟了?那林小姐從解元公那裡聽說後,便一直記掛在了心上,後來見薛家的丫頭,眉間長了胭脂痣,便猜是不是甄小姐,所以才送信給甄娘子,難為她竟因一顆胭脂痣,就找到了我們家小姐。”

嬌杏當年是甄娘子的丫頭,也曾服侍過甄小姐,如今雖成了有誥命的夫人,依舊叫香菱是她們家小姐。賈雨村聽了後暗歎,夫人不僅巨眼識英豪,亦是心地仁厚之人,他何德何能,能得此賢妻。他本將金陵一案,事無巨細,俱告訴了賈琮。想來賈琮亦告訴了林黛玉,林黛玉這番說辭,自然是有心在甄娘子麵前替他遮掩,才這般漏洞百出,難為夫人和甄娘子竟都相信了。便道“恩嫂既來了,怎不打發個人來衙門告訴我?”

“近來衙門多事,老爺整日忙的,連家也顧不上回,哪敢為這點子事,就打發人來告訴呢?”嬌杏笑道,她想著小姐丟失多年,也不急在這一時,且等老爺忙完公務再說。

“當日若非甄老先生贈銀,哪有你我今日的富貴?”雨村輕歎了一聲,“可憐他竟看破紅塵出家去了。”

甄娘子聽到這裡,又不由落淚。自丟了女兒後,她們夫妻便天天抹淚,後來又走火把宅子燒了,甄士隱撇下她自個兒出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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