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被大部隊遺忘的幾天裡,舒棠雖然有通訊器,但是沒有信號。所以不管是玩沙子還是螃蟹,甚至是吃東西,注意力都會分散一部分在人魚身上。
然而,現在不一樣了。
人魚聽到舒棠開始和那個陌生的聲音,說話、聊天。
她把全部的注意力都轉移到了那個聲音上麵,甚至於吝嗇分給盤子裡的小銀魚一眼。
他們說話的時候,不像是人魚和舒棠那樣:一個人說,一個人聽。
而是流利的對話。
人魚並不能完全聽懂他們的對話。
一種古怪的情緒籠罩了這條人魚,讓“他”甩尾巴的動作變得非常緩慢,耳鰭瞬間豎起尖銳的弧度。
眼神也變得有些可怕。
人有七宗罪: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及□□。
然而,人魚並不知道,那種古怪的情緒,是名為嫉妒的七宗罪之一。
“他”並不明白,自己正在嫉妒搶走她注意力的那個聲音;嫉妒他們流利的對話,並且為此產生了強烈的排斥感和敵意。
但是儘管如此,人魚並沒有立馬做出什麼動作。
隻是用冰冷、戒備又充滿敵意的目光盯著那個小黑盒子。
但是,幸好,通話的時間不長。
舒棠很快就掛斷了通訊器,興衝衝道:“小玫瑰,我有兩天的假了!”
那隻凶獸的視線很快就從那個小方盒子身上移開了,因為舒棠翻出了自己新買的刷子和沐浴露,興致勃勃地想要刷人魚的尾巴。
她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人魚的身上,於是人魚暫時放下了那隻小方盒,那種焦灼又古怪的情緒也慢慢地消失了。
在海邊的礁石上。
舒棠擺好了一大桶清水,一瓶檸檬味的沐浴露,還有一把大刷子。
人魚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也看不懂她在搗鼓泡泡的用意,於是懶洋洋地靠在了礁石上,甩著魚尾任由她折騰。
隻是在偶爾舒棠快從礁石邊掉下去的時候,用魚尾攔一下。
舒棠興致勃勃地擠出檸檬沐浴露,在手上揉出了豐富泡沫,然後像是抹蛋糕一樣去全抹在了藍色的魚尾上。
等到全部覆蓋完後,舒棠擼起了袖子,開始用刷子開始慢慢地清潔魚尾。
在人魚的眼中,舒棠的行為,就像是小貓好奇主人的手,翻來覆去地探爪,甚至饒有興致、好奇地用牙咬咬死似的。
人魚既不會覺得生氣或者被冒犯,還很縱容地任由小貓在“他”上躥下跳地折騰。
舒棠發現人魚的魚尾挺乾淨的,畢竟經常在海裡泡著,並不會臟,但是畢竟比較大、拖尾很長,還是有清理的必要的。
她坐在魚尾邊洗刷刷——
舒棠洗出來了一些沙子、小貝殼。
舒棠洗出來了自己前幾天莫名其妙找不到的發卡。
舒棠洗出來了幾根頭發。
春天是個掉毛的季節。如果舒棠的精神體大雞腿不是透明的,肯定會像個移動的蒲公英,貓毛滿天飛;但是顯然,雖然精神體不會製造大量的貓毛,本體也是會掉頭發的。
舒棠心虛地把明顯屬於自己的黑棕色頭發摘掉。
最後,舒棠洗出來了自己出去後怎麼找也找不到的發圈。
舒棠:“……”
——人魚的魚尾,大雞腿的失物招領處。
舒棠是個很懶的人,她休閒的時光一般隻想躺著。
但是刷魚尾不一樣,這不是乾活,而是養魚的樂趣之一。
給寵物貓貓狗狗洗澡、剪指甲這些行為,都能讓鏟屎官們感受到一種強烈的滿足感。
舒棠也是如此,她非常樂在其中,兢兢業業地把魚尾的每個地方都刷得亮晶晶的。
人魚的魚尾摸上很有韌性,但是尾鰭上卻有著大大的、飄逸的“拖尾”,看上去像是紗一樣,摸上去非常柔軟。
舒棠忍不住摸了又摸。這個時候,人魚的魚尾就會輕輕地拍她的手一下。類似的地方還要腰腹往下的部分,人魚會直接把舒棠提溜起來,放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舒棠這個時候就會知道不可以刷,於是就會換一個地方繼續興致勃勃地玩魚尾。
大部分時候人魚都很配合,舒棠要刷哪裡抬哪裡,要抬多久就抬多久,長久保持一個姿勢也毫不費力。
舒棠很有成就感地開始“收尾工作”的時候,雨後,陰雲中透出了一點光線。
舒棠突然間愣住了。
她呆呆地看著人魚的尾巴,好一會兒才轉過頭:
“小玫瑰,你看彩虹!”
彩虹不在天上,在人魚的魚尾上。
藍色的魚尾被洗刷得波光粼粼,漂亮的、紗狀飄逸的魚鰭如同藍色的拖尾,陽光照在上麵,出現了五顏六色讓人目眩神迷的彩虹。
人魚的魚尾從未這麼閃亮耀眼過。
人魚偶爾輕輕甩動魚尾的時候,那亮晶晶的彩虹就隨著動作移動。
舒棠停下了動作,蹭到了人魚的旁邊。
人魚也從未見過這麼閃亮的尾巴。
他們兩個安靜地欣賞起來了“彩虹”。
舒棠:“以後每個月我都來幫你刷魚尾!”
魚尾甩了甩,表示讚同。
……
舒棠決定把刷魚尾列為自己最喜歡的娛樂項目之首。
——很巧,人魚也是這樣想的。
……
晚飯是在礁石上吃的。
舒棠還是喜歡在外麵露天吃,有種郊遊般的快樂。
於是她讓“他”把鍋和架子都給搬了過來。
他們兩個還是一個添柴,一個揣著手手等著吃。
隻是,舒棠在晚上的時候被拉進了新的工作群,她的通訊器一直不停地響,時不時就要進去看一眼,回複一句“收到”。
她的動作,人魚自然也注意到了。
添柴的手微微一頓。
加入新的公司、單位,總是很麻煩的,舒棠不僅有好幾個工作群要加,還要配合登記。
很快,舒棠收到了老吳的消息。畢竟是入職成為元勳身邊的治療師,證件手續還是很複雜的,還要查各種的檔案。
老吳說她的入職手續出了一點問題,要補交一些證件,因為太複雜,乾脆給舒棠打了個電話,告訴舒棠怎麼個流程。
一個頭兩個大的舒棠,甚至還拿出了小本本開始記錄,並沒有注意到人魚一直盯著她手裡的通訊器看。
這通對話的時間特彆長,舒棠足足和老吳聊了快四十分鐘。
人魚仍然安靜地添著柴,但是眼神發生了細微的變化。
那股前所未有的,古怪又翻湧的情緒再次湧上心頭。
仿佛是意識到自己忽略了“他”,舒棠回頭想說一聲的時候,人魚卻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盯著火堆。
仿佛渾不在意。
反正,“他”大部分時候都是麵無表情,很難看出任何情緒。
於是舒棠也就沒有注意到氣氛細微的變化。
她又說了一會兒,最後對老吳說:“等過兩天電梯修好了,我出去就去補……”
然而,舒棠突然間感覺到,背後傳來了微涼的溫度。
她耳朵裡的聲音仿佛一下子變得很遙遠。
她聽見了另外一個沉穩的呼吸聲從身後傳來。
這個姿勢,如同從背後將她虛虛地擁進懷裡。
海浪聲、畢剝的柴火聲、對話聲都消失了。
仿佛是很好奇舒棠的通訊器一般,靠近了她。
人魚微涼的長發垂下——
下巴就輕輕擱在了她的肩膀上。
然後示意她繼續打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