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發酵成了一片潮濕, 大雨好像也將這間小小的房間淋濕。
她反應過來後想要躲開——
但是人魚並沒有鬆開她,而是把她按在原地,確保每個吻都落在了原來的地方。
於是最後一個吻, 落在了她的耳垂。
她親“他”的時候, 像是小雞啄米一般,還有點帶著怒氣的憤憤,有一種不管不顧的衝動;可是“他”的回吻,卻是截然不同的沉穩、堅定。
甚至緩慢而細致。
她能夠感受到對方的克製和忍耐,仿佛她是什麼易碎品。
黑暗裡,隻剩下兩個人急促的呼吸聲。
舒棠有種溺水般的感覺,仿佛被藍色的海水包圍、纏繞,跌進了無儘的大海裡。
雨季的親吻是潮濕的。
呼吸也是急促的。
她無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 然後人魚停頓了片刻,將她往上抱了一點, 抵在了牆上。
“他”甚至最後,還吻了吻她的耳垂。
她捂住了自己的耳垂, 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變得好大。
她不得不承認,這幾天的低落和鬱悶, 都在這些吻裡麵消失殆儘了,好像是從落水的小狗,變回了被寵愛的貓咪。
最後, 人魚停了下來, 低頭朝著她發出了沙啞的嘶聲。
這樣看著她的時候, 卻像是一隻被人遺棄的大狗狗。
人魚在問:你, 還要我麼?
怪物的心猶疑不定,甚至連試探都有些底氣不足。
她的眼睛是紅的,臉也是紅的, 被怪物困在了角落的櫃子上,連躲避都不能;可是罪魁禍首卻像是一匹被拋棄的大狗狗一樣看著她。
看上去很凶,但是又很可憐。
舒棠突然間就不生氣了。
這段時間裡,他們兩個冷戰,其實就是因為她認為自己被人魚拒絕了,悲慘地遭遇了失戀。
可是此刻她才意識到——
就像是用電冰箱,她教了“他”才會;
就像是接吻,她要教過小玫瑰,“他”才會;
在“他”還不知道愛情是什麼的時候,她因為“他”的不回應而低落,其實是很笨的行為。
他們對視了一會兒。
這段時間冷戰中,舒棠看著人魚的背影,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抱住“他”。
於是此刻,她就決定按照自己的想法,抱住了人魚。
她感覺到人魚的身上冰冷而僵硬。
在碰到她的時候,才放鬆了下來。
那一瞬間,舒棠想:她再也不要和“他”吵架了。
她趴在高大人魚的肩膀上,好一會兒。
她悶悶地轉頭說,“我以後都不和你吵架了。”
她很小聲地說:“你又不懂,我和你生什麼氣。”
人魚聞言,想要反駁。可是最後隻發出了沙啞的嘶聲。
怪物看上去有些生氣,“他”想表達自己懂——
她感覺到了怪物的怒氣,可是她並不想要繼續和“他”談論這件事了。
她知道人魚親她、是在想要給她回應。
可如果“他”連接吻是什麼都並不知道,也許現在並不是一個可以談論這件事的好時機。
她害怕他的依賴和喜歡,隻是因為一種雛鳥情結。
於是她就像是個喜歡逃避的膽小鬼一樣,趴在“他”的肩膀上說:“小玫瑰,我好餓,我們吃飯去吧。”
無法辯駁的怪物,在原地停滯了片刻。
沉默地鬆開了她。
他們走出了那間房間。
那種氣氛卻仿佛沒有被外麵的夜風吹散。
她想要和人魚說些什麼,但是又有點茫然,於是她看見了那把傘,順利找到了話題,去撐傘。
她教人魚怎麼撐傘:
“小玫瑰,我們兩個站近一點就不會淋濕了,你不要隻給我撐傘。”
“喏,你看這把傘這麼大,雨是從前麵來的,要傾斜一點……”
她身後的怪物一直很沉默。
怪物心想:她一定是覺得“他”很笨。
她並沒有注意,人魚此時麵無表情,根本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
她沒有聽到回應,轉身和人魚示範,“你看……”
然而,她的話音才剛剛落下,就被人魚打橫抱了起來。
“他”將傘把塞進了她的手裡。
沉默地踏入了大雨當中。
舒棠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一抬頭就看見了“他”緊繃的下頜線。
她愣了一下。
人魚身上的氣味特彆好聞,下頜線清晰又好看。
但是舒棠總感覺人魚還在生氣。
看上去有點凶。
舒棠於是老老實實地抱著人魚的脖子不動了。
好一會兒才說:
“這麼晚了回家做飯不方便,食堂現在都關門了,我們去超市吃炒麵吧。”
“他”腳步一頓,沉默地抱著她朝著超市走去。
……
*
然而,怪物的這種氣悶並沒有很快消失。
尤其是在進入超市裡,人魚安靜地坐在了休息區等待,看見她和收銀員聊天的時候,變得更加嚴重了。
“他”沉默地看向玻璃窗的倒影,渾身的冷氣,就連麵無表情的樣子都顯得硬邦邦的。
整個超市都仿佛被消音了一樣,變得靜悄悄的。
隻剩下了舒棠和收銀員的對話聲。
超市裡的收銀員小哥還是上一次那個。
舒棠買了兩盒炒麵,請小哥用微波爐幫她加熱的時候,和他聊了兩句。
本來小哥很怵角落裡的那個煞神的。
但是舒棠表現得非常自然,於是慢慢地放鬆了下來。
兩個人相談甚歡。
舒棠要離開禁地幾天,擔心冰箱裡的東西不夠吃,於是她把錢先付給了小哥,想要請小哥中間送一趟東西去01區。
這隻怪物坐在角落裡。
尖銳而刻薄地想:
她一定是覺得“他”連買東西都不懂。
於是,舒棠的話音才剛剛落下,身邊就路過了一條高大的人魚。
“他”非常平靜地來到了自動售貨機麵前,投入了兩個硬幣,掉出來了一罐可樂。
“不太會買東西”的人魚拿走了可樂,麵無表情地路過了舒棠和小哥。
舒棠:“……”
舒棠還想和小哥說兩句話的時候,人魚折返了回來。
仿佛忘了拿東西似的。
把她和那罐易拉罐一起麵無表情地提溜走了。
舒棠嘀咕:“我和彆人說兩句話你都要生氣。”
人魚平靜地看著她。
然後腳步一頓。
轉身朝著收銀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