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魚沒有出爾反爾的習慣。“他”將小貓給提溜了下來, 去冰箱裡拿出來了冰塊給她冷敷消腫。舒棠一邊齜牙咧嘴一邊笑,就連抱著冰塊捂住自己腫起來的腳丫都是咧開嘴笑著的。
人魚垂下了眸子, 朝著她嘶了嘶, 問她怎麼就這麼高興?
舒棠一不小心就說漏了嘴:“去燕市治好了病,我就不會害怕你哪一天會死掉了。”
就像是人魚一直認為舒棠很容易死,所以從來不帶她去危險的地方一樣。小貓也在擔心身邊的大家夥哪一天就因為精神力暴動, 一不小心就死掉了。
人魚於是知道了,她這段時間做噩夢的原因。
她察覺到對麵人魚愣了一下, 索性乾脆和他攤牌了,她抱住了膝蓋, 歎氣:
“小玫瑰,你要是死掉了, 我要到哪裡再去找你呢?”
事到如今,舒棠不得不承認,她早就已經習慣了人魚的寵溺和愛, 如果有一天他出事了, 她的確會好好地活下去,但是每一個下雨天, 她都會非常難過。
她把臉擱在膝蓋上, 在客廳那一盞小小的, 昏黃的台燈下看著人魚。
這樣的眼神是可以輕易打敗這隻頑固的凶獸, 讓他俯首稱臣的核武器。
於是, 人魚將她的腿拉了過來,放在了自己的膝蓋上,給她冰敷。
他再次給出了答案:“好。”
……
離開南島市的時間定在了十九號。
七月十八號。
“南島市未來三天有強降雨,請大家做好防雨措施……”
人魚正在聽天氣預報的時候,舒棠正在把冰箱裡麵的一箱冰凍魚肉解凍。
舒棠說:“我還沒有去過彆的地方。”
在安全區裡生活的人, 很少會離開自己所在的城市。舒棠去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南島市的海邊。
“也不知道燕市是什麼樣子的。”
人魚並不太喜歡燕市。偶爾的記憶碎片裡,那是一座黃沙漫天的城市。海裡的魚怎麼可能喜歡乾燥、充滿風沙的城市?
舒棠很好奇地湊過來,看見了人魚在桌子上寫下“風沙。”兩個字後,她陷入了沉思。
人魚看著舒棠轉頭拿來了一個澆花的噴水壺。
人魚:天氣乾燥,和壺有什麼關係?
舒棠:“那裡缺水,我帶個壺,隨時給你的魚尾補充水分。”
人魚:?
她朝著人魚的魚尾滋水,“就是這樣。”
人魚:“……”
人魚沉默了片刻。歪了歪頭。
總覺得舒棠就是單純地想要滋他。
下午。
舒棠把冰箱裡解凍好的魚肉全都帶到海上去喂珍珍。
舒棠有點擔心珍珍再次遇見汙染物,趴在了船的欄杆上對著珍珍說了很多的話,讓它機靈一點跑路要跑得足夠快。
人魚甩著魚尾,在旁邊時不時露出飽含嘲諷的表情。
但是在舒棠回頭的時候,人魚都會若無其事地移開視線。
顯然,人魚認為珍珍要是連這片他清理過的海域都混不下去了,珍珍就可以去喂汙染物了。
當然了,那一箱的魚肉對於珍珍而言也隻是一口的事情,珍珍仿佛聽懂了他們要離開的事,吃完後,一直發出鯨鳴聲。
舒棠拉著人魚的手往回走。
他們最後看了一次眼淚海。
舒棠本以為自己已經看膩了這裡的風景,然而在離開的時候,她突然間發現這片孤獨的天地,變成了她無比眷戀的地方。
她和人魚說:“小玫瑰,就算是你恢複記憶了,我們治好了病就回來好不好?”
人魚說:這是他們的巢穴,為什麼要換地方呢?
隨著離開的時間漸近,喜悅過去後,對未來不確定的感覺,讓她開始感覺到了忐忑、不舍。
然而,舒棠一轉頭,就看見人魚靠在礁石上看海的樣子。
莫名其妙的,心情就平靜了下來。
7月19日,降雨。
舒棠吃完早飯就接到了爸爸的電話,得到了爸爸打過來的一筆錢。
舒爸爸的原話:彆餓死在燕市了。
人魚聽到這句話的時候,湊過來嘶了嘶,表示:他不會讓小貓餓死的。
舒爸爸:“你那邊還有人?”
舒棠立馬捂住了通訊器。
人魚若無其事地離開了。
舒棠覺得人魚是故意的。
——但是人魚當做沒有看見舒棠狐疑的視線,若無其事地繼續甩魚尾。
除了這個小插曲外,一整個早上他們都在等待著出發的消息。
然而,舒棠左等右等都沒有等到陳生的電話,一直到中午吃完飯後,舒棠才接到了電話。
陳生的聲音還有點斷斷續續:“飛機走不了,航班關停了。”
祝延從前的身份太敏感了,而且在自由軍內的威望太高,十年裡,聯邦的格局早就洗過一次牌了,前任大首領的回歸無疑會攪渾這局麵,於是不想讓人魚回來的人,一定會對這次的事百般阻撓。
陳生也不能說得太多,隻是告訴她不能走機場了。
舒棠:“那我們是準備延期麼?”
舒棠卻聽見陳生匆匆道:“不行,我們今天下午就走,我從南島基地調裝甲車過來,我們在隔壁市轉機。”
掛了電話後,舒棠轉頭看著人魚的側臉,後知後覺地意識到:也許航班延誤並不是天氣,而是因為“祝延”這個人。
……
陳生讓他們直接去01區門口,於是舒棠就和人魚帶著行李箱一路離開了禁地。
舒棠以為他們去燕市就是兩個人,最多加個老吳和小陳。但是出去一看,不僅陳生、老吳都要去,甚至還有南島基地調過來的護送部隊。
一行十幾輛裝甲車,延伸出去老遠。
舒棠都蒙了,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了“大首領”三個字的重量。從前她隻是知道人魚從前的身份,但是沒有什麼實際上的感覺。
直到現在,她轉過頭看著人魚和那張軍裝照上的照片一模一樣的側臉,突然間覺得有點遙遠。
人魚其實並不喜歡很吵的環境,尤其是這麼多的人。高大的人魚緩慢地掃過人群,如同逡巡的獸類,周圍鴉雀無聲,被那種恐怖的氣場所籠罩。
一直到感覺到舒棠的視線,人魚才低下頭,叫了一聲棠。
周圍的人都鬆了一口氣。重新開始小心翼翼地動了起來。
陳生今天非常匆忙,隻把老吳留了下來,就去後麵調部隊了。
離開前,陳生告訴了舒棠,今天從燕市來了一批專家護送,讓她一會兒不要太驚訝,他似乎還想要說什麼,但是通訊器一響,他就麵色十分凝重地匆匆打了個招呼就走了。
他們的車就在第一輛裝甲車上麵。
舒棠把人魚按在了座椅上,還開了一瓶水遞給人魚。
狹小的空間裡,高大的人魚的耳鰭已經碰到了車頂,不得不微微低頭看著她。
人魚表現得非常不喜歡這裡。亂七八糟的陌生氣味、嘈雜的聲音、還有逼仄的空間,都像是把這隻凶獸關進了一個尺寸不符合的籠子裡。
人魚蹙眉看她:“棠。”
凶獸表示自己很難受的方式,就是過來蹭了蹭她的麵頰。但是這裡太小了,人魚一動尖銳的鰭就劃破了車頂。
舒棠把水遞到了人魚的嘴邊。於是人魚就著她的手,喝了一口,看上去眉頭鬆開了一點。
舒棠看了看這車,她也沒有辦法,隻好說:“先忍忍,到隔壁市就好了。”
她擔心人魚會暈車,所以又把口罩、清涼糖都遞給了人魚。
但是那邊已經有人開始叫她了:“小舒治療師,過來認識一下燕市的專家吧!”
舒棠應了一聲,然後轉頭對人魚說:“小玫瑰,你先在這裡坐一會兒好不好?我去見一下幾個專家,一會兒就回來。”
她轉身就要走,結果下一秒就被人魚抓住了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