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痊愈的時候, 人魚的記憶發生了一些混亂。
他時常會回到記憶中的某個不確定的時間點。就像是一個不斷穿越在時空縫隙裡麵的旅人,經常會不定性地忘記一些事情。
有時候,人魚會回到剛剛蘇醒時的混沌狀態。那時候他剛剛從沉眠中蘇醒, 隻有獸性, 沒有任何的常識和人性。
在清晨時分睜開眼, 怪物用警惕而充滿攻擊性的視線盯著身邊的人。
之所以沒有立即發起攻擊,是因為她的氣息讓怪物覺得很熟悉、而且很好聞, 於是怪物收斂了自己的爪牙,隻是用一種警惕的審視注視著她。
舒棠一覺醒過來, 就看見了人魚正在她的脖子邊嘶她。
她迷迷糊糊地看著那個凶神惡煞的怪物,湊過去親了人魚一口。
怪物被她“襲擊”, 愣在了原地。
他立馬想要反擊, 但是剛剛湊過去, 又被舒棠湊過去親了鼻尖和下巴。
因為那個吻落在麵頰上的溫度,警惕的獸類乖乖地跟在了她的身後,跟著她去了洗漱間。
他審視著小貓, 在她打開水龍頭聽見水聲的時候,豎起了翕張的魚鰭,盯著水龍頭看。
舒棠這個時候才意識到了不對勁:因為人魚又不會刷牙了, 而且看著水龍頭的樣子警惕得有點可愛。
她湊了過去使勁打量人魚, 果然換來了凶獸冰冷的嘶聲威脅。
舒棠看了看人魚, 一頭霧水, 心想:怎麼還變回去了呢?
她決定去找老院士問問看。
但是現在的人魚是個大麻煩——他正在朝著水龍頭發出嘶聲,並且把她抓起來圈在自己的身邊、躲避水龍頭的攻擊。
舒棠看看人魚,覺得他這樣好可愛。
舒棠已經好就沒有看見這麼笨的小玫瑰了,她現在很難在智商上取勝,而且經常被人魚騙, 對方騙了她還要懶洋洋地甩魚尾,她感覺到很懷念。
於是湊過去親了他一口,然後在人魚警覺的目光當中,施施然地關掉了水龍頭。
人魚看看她。
舒棠揣著手手,沐浴著人魚的視線,重新教他用牙刷、重新教他洗。
他這個時候還是混沌的,沒有後來的一點就通,學了好久,大手總是拿不好那把牙刷。上手一捏就斷了。
怪物就有點憤怒地看著牙刷,朝著舒棠嘶。
怪物以為她會嘲笑他,不知道為何有些惱怒,但她沒有嘲笑他,而是踮腳給了他一個吻。
怪物於是安靜了下來。
他乖乖地去學怎麼用毛巾了。
舒棠告訴怪物:她是他的愛人,伴侶。
怪物不理解這些詞是什麼含義。
於是困惑地看著她,看上去有點單純好騙的樣子。
舒棠說:“就是一起捕獵、一起吃飯的人,還有接吻。”
她指了指自己的唇。
怪物困惑地想了一會兒後,然後在舒棠以為要花更多的時間去教會他的時候,怪物突然間低下頭,學著她的樣子,笨拙地親了親她的麵頰。
他們兩個人窩在了沙發裡。
舒棠說:“哎呀,好不容易教會你說話,現在一眨眼又不會啦。”
怪物聽明白了,以為她在嫌棄他笨。
他有點生氣地朝著她嘶。
但是舒棠不過是一轉身的功夫,她發現人魚不見了。
她匆匆地找到了巷子口,的時候,人魚回來了。
怪物的手裡多了兩條魚。
他將魚給了小貓,朝著她發出了嘶聲,然後低頭看著她。
大概就是在告訴她:他會給她捕獵,很厲害的。
——不要嫌棄他笨。
舒棠看著他手裡的魚,愣了好一會兒。
她拉著他回家,告訴他:“不要亂走,我會擔心你的。”
她嘀嘀咕咕:
“我沒有嫌棄你笨。”
“你要是又忘記了,我再教你一遍嘛。”
她說:“我們還有很長的時間,再來多少次都可以。”
怪物低聲朝著她嘶,問她:很長時間是多長?
舒棠想了想:“至少五十年吧?”
她覺得自己現在好好鍛煉身體,活到七老八十應該沒有問題。
她比比劃劃告訴人魚五十年是多長的時間。
人魚聽明白了,他朝著她嘶、表示反駁:
五十年太短,要五百年。
舒棠:“……”
她就拉著人魚坐在電視機前麵,重新告訴他外麵的世界是什麼樣的。
他們好像回到了巴士底獄的時候那樣。就連台詞都一模一樣。
她教著教著,看著人魚蹙眉困惑的側臉。他正在有些困惑地消化她給的信息量。
時光仿佛倒流回了初見時的雨季。
——她發現,就算是重來很多次,她都願意再一遍遍地教會他一切。
……
老院士告訴舒棠,這並不是記憶的退化,而是痊愈後的一些後遺症,因為破碎的記憶太多,大腦會有一段時間的混亂期,大概一兩周的樣子就會自我複原。
舒棠和往日裡一樣從人魚的身上跨過去,給了對方一個早安吻,然後穿著拖鞋噔噔噔地下樓去刷牙;她並沒有發現她的伴侶此時正在警惕而困惑地打量著她。
她把牙刷遞給了人魚,剛剛想要再次教人魚刷牙,但是對方沉默了片刻,動作很流暢地用起來了牙刷。
舒棠以為人魚恢複了正常,於是也開始咕嚕嚕地刷牙。
祝延一覺醒過來,發現自己的身邊多出來了一個人。
裝潢也變了。床頭擺著一束藍玫瑰,窗簾是米色的透明薄紗,不再像是祝延臨時用來囚禁自己的居所,而像是一個真正的小家。
祝延坐在床上揉了揉眉心,誤以為是藥物使用過多產生的幻覺。
——一直到那個幻覺跑過來,親了他一口,然後穿著睡裙就從他身上跨了過去。
祝延看著自己身上穿著的藍色大魚睡衣、又看見了舒棠身上的粉色同款睡衣。還看見了藍色的情侶牙刷。
他沒有打草驚蛇。
一切都那麼符合常理,就像是一對平凡普通的小情侶;
唯一不符合常理的是,鏡子裡的怪物尖銳的鰭。
身邊站著這樣的一個怪物,她還在一邊哼著歌、一邊扭來扭去地刷牙。
他想問她:為什麼不害怕?
於是逼近了她,想要看看她的反應。
舒棠覺得人魚今天有點莫名其妙。
先是一臉深沉地看著她刷牙,緊接著又湊過來也不知道要做什麼。
舒棠一邊刷牙一邊心想:這是要撒嬌麼?
於是她刷完牙後,轉頭給了他一個吻。
但是舒棠發現她親完後,人魚看上去就更加奇怪了。
他並沒有和往日裡一樣自然地回吻她,而是渾身僵硬、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像是石化了一般。
舒棠:不是恢複正常了麼,怎麼又變傻了?
她嘀咕著,看了看人魚,噔噔噔去煮牛奶了。
好一會兒後,牛奶的香味傳來。
祝延才回過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