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棠是一隻很喜歡騙人的小貓。她總是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理由去糊弄人魚。
但是在陪伴他這件事上, 小貓一直說到做到。她經常會因為一些事情感覺到退縮,就像是人魚了解到的那樣,她的膽子並不大, 但是無論多麼害怕, 小貓從未離開過他的身邊。
祝延以為十年會很漫長。但是小貓的話就像是有魔力一樣, 再次睜眼,果然, 十年隻花了一個睡眠的時間就到了。
醒過來是個美麗的黎明,他聽見了小貓煮粥的咕咚咕咚聲, 還有手忙腳亂加水的聲音。
秋天的氣溫開始降低,風也變得很柔和。
日曆上的時間一翻開就變成了十年後。
凋謝的藍玫瑰也迎來了新的人生。
這隻高大的怪物來到了廚房, 耀眼的陽光剛剛好落在了小貓的身上。
可望不可即的幸福和愛情, 在終點到達。
血雨腥風的前半生也就全都歸於柴米油鹽的平靜。
變成了小貓的粥, 咕嚕咕嚕往空中冒泡泡。
但是在這天早上,蘇醒過來、恢複正常的怪物並沒有主動告訴小貓這件事。
他表現得和昨天的祝延沒有任何區彆。
舒棠很自然地去叫他“祝先生”,和昨天一樣坐在他的身邊吃早飯, 並沒有發現今天的祝延已經不同了。
但是小貓也有點困惑:因為老院士說的時間到了,到底什麼時候才會恢複正常呢?
她頻頻看向祝延,總覺得哪裡不對。
但是祝先生很平靜地邀請她乘船出海一起去吹風。
舒棠有點困惑, 但是欣然同意。
當看見了祝延熟練地操作著輪船的架勢係統時, 舒棠打消了懷疑, 露出了崇拜的眼神。
祝先生的手指一頓, 掃了小貓一眼,在心中發出了一聲輕哼。
——因為這隻怪物早就發現了,小貓麵對“祝延”的時候,會表現出來強烈的探索欲和好奇心。
舒棠發現事情的真相還是在船上一起喝果汁的時候。
今天的祝先生很喜歡問她問題,比方說若無其事地問她:
到底是喜歡十年後的他一點, 還是喜歡十前的他一點?
舒棠下意識地想要端水,說都喜歡、都很滿意。
但是突然,她心中產生了一點狐疑。
她有一種古怪的直覺,她轉頭看著身邊深沉的“祝先生”。
突然間說:
“我更喜歡祝延一點。”
她掰著手指頭數:
“祝延更講道理,而且他做飯更好吃……”
舒棠發現旁邊的“祝先生”停頓了片刻。
她說:“而且祝先生不會幼稚地假裝自己失憶。”
人魚轉過頭,用祝延的語氣很平靜地說:“會。”
舒棠大叫:“我就知道是你,小玫瑰,你裝的!”
舒棠從甲板上摸出了水槍,去滋人魚,人魚懶洋洋地在陽光下渾不在意地甩甩銀色的長發,長臂一伸就把她撈進了懷裡,把長發的水全都蹭到了她的衣服上。
舒棠躲來躲去,兩個人打打鬨鬨了半天,一直到不遠處的珍珍聽見動靜,噴著水出現才停了下來。
舒棠好奇地看著現在懶洋洋在海水裡洗魚尾的人魚。
舒棠想:徹底恢複記憶之後,小玫瑰會不會有些變化?
十年的時間當然改變了很多的東西,就像是舒棠和人魚都知道,他不可能再回到十年前,成為那個受到所有人愛戴的大首領了。
祝延身上發生了太多不可逆的變化。
至少,他那種極高的道德底線不複存在了。
因為對於現在的祝延而言,他已經不認為自己是人類了,屬於人類社會的道德枷鎖自然也會碎裂了。
但是此時的人魚,多了一點“人性”。
從前人魚的共情能力是幾近於無的,也很難理解舒棠形容的很多情緒。他知道眼淚代表難受,但是分不清楚痛苦和悲傷的區彆。
從前,舒棠看電視劇哭得稀裡嘩啦的時候,人魚有段時間一直認為是電視機的電波隔空攻擊了小貓的淚腺,所以經常對著電視機發出嘶聲。
但是現在,人魚至少能夠理解她為什麼看著電視機裡的畫麵會哭了。
舒棠知道這一點後,她覺得很荒謬,因為他們正在看一部生離死彆的電視劇,但是人魚麵無表情,不像是有啥共情能力的樣子。
她問人魚:如此生離死彆的畫麵,為什麼不哭?
人魚甩甩魚尾:因為汙染物的血是假的,他親手捅過,不長那樣。
舒棠:“……”
舒棠讓他試著換位思考一下,如果裡麵的吐血女主角是她,他就會哭了。
人魚歪頭代入了一下,緩緩說:他不會哭,他會把電視機裡所有的出場人物全都創死。
舒棠:“……”
他有了點共情能力,但是感覺不是很多的樣子。
……
不管是十年前還是十年後,祝延的話都很少,沉默寡言是他的某種不會改變的特質。就連說很長的句子都極為少見。
但是恢複記憶的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
他們兩個可以玩成語接龍玩一整天不會斷了。
而且還可以一起看書,一起分享看法。
午後的陽光下,他們兩個人就會一起看書,或者討論要怎麼裝修巴士底獄。
其實,如果沒有找到過去的記憶,這隻怪物也許真的會在某一天徹底失去“人性”。而他們兩個人三觀上的差異也會在一天天的相處當中暴露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