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見了桌子上擺著的牛肉罐頭。
貓愣了一會兒。
祝延處理公務的時候看了一眼,罐頭空了。
貓留言:好吃。
他看了一會兒,覺得周圍的空氣,好像再次熱鬨了起來。
他們重新回到了在汙染區時那樣。
他會定時投喂。
貓會投桃報李。
貓的膽子也漸漸地大了起來。
午間秘書來送下午茶點心和水果。
貓路過一次。發現沒吃;
貓路過第二次。發現還沒吃。
貓:盯——
祝延於是就喊她進來量/體溫。
走的時候,貓的藥箱裡就多了很多的零食。
他讓秘書多放一張椅子在辦公室。
秘書問了一句給誰的。
祝延看著桌子上的罐頭:
“貓。”
就這樣,莫名其妙的,她就會每天在他的辦公室裡吃一頓下午茶。
貓吃貓的東西,祝延看祝延的文件。
偶爾她會去跑去給他辦公室的綠植澆水。
他們兩個人依舊很少說話。
祝延有很嚴重的胃病,又因為工作繁忙,經常不記得吃飯,貓就天天揣著自己喜歡的大包子和豆漿,放在了他的桌子上作為罐頭的回禮;
祝延不喜歡打傘,貓就會把藍色的小雨傘掛在他的門把手上。
貓的辦公室在一樓,祝延的辦公室在五樓;如果不是下午量/體溫,他們見麵的次數並不多。
剩下的時間裡,唯一能夠見到彼此的時間,就是在一樓大廳偶遇了。
於是,早上的時候,貓就會裝模作樣地在顯示前麵看《天氣預報》,她反反複複地聽著一遍又一遍,一直要磨蹭到祝延來。
這個時候,祝延也會停下腳步。
他會安靜地站在小貓的不遠處。
然後他們兩個人一起看一會兒天氣預報,再各自去工作。
若是祝延來得早一些,他也會站在顯示屏前停下,讓秘書去買一杯咖啡。
然後在等待的時間裡,貓的腳步聲就會匆匆地響起。
大首領和小治療師,他們兩個人就站在同一塊顯示屏麵前,安靜地聽今天的天氣播報。
就這樣,他們兩個人站的距離,也就越靠越近、越靠越近。
從一開始遠遠地站在兩端,到一伸手的距離。
一直到影子重疊在一起的那一天。
小貓鼓起勇氣才敢搭一句在心裡麵念了好多遍的話:
“今天天氣真好啊。”
那天雨下得很大。
但是祝延盯著地上他們兩個人的影子。
他說:“天氣很好。”
05.
大首領的十來號治療師,平日裡就在辦公大樓的醫療間裡待命;如果大首領要坐飛機趕行程,就會出去一半隨行。
作為一個不起眼的打雜的,舒棠在這裡混得如魚得水。她每天想著早上的天氣預報、下午的點心和水果,還有想著明天給他帶什麼口味的大包子,過得很是愉快。
但像是她這樣沒有什麼事業心的鹹魚還是少數的。
她的同事們都是衝著大好前途來的,但是不幸的是,這位領導有著“人形核武”的外號,並擁有逆天的自愈能力。
治療師們很難有什麼發揮的餘地,都是來坐冷板凳的。
大首領擁有出色的愈合能力,偶爾在前線醫藥資源緊張的時候,他都會主動讓出自己的治療師給其他人。次數多了之後,治療師們都默認了這一點。
他們雖然不敢怠慢大首領,卻也會非常積極地給其他的將領治病撈功勞。
祝延並不介意這一點,而且經常會給他們往上爬的機會。
但是這並不是出於某種“寬和”,而是一種習以為常的漠然。
他是個孤兒,沒有親人,早就習慣了人與人之間以利益為紐帶的生存方式。
但是貓卻是個異類。
她既不去到處鑽營,也不去跟在那些教授後麵混資曆,甚至也對於和同事搞好關係沒有什麼興趣,反而就像是一個小尾巴一樣,一直跟在他的身後。
就算是每天的工作隻有“量/體溫”這種無聊的事,她也樂此不疲。
但是發現了貓隱約被孤立後,祝延告訴她:
他有很強的自愈能力,不需要她一直跟著。
——這是他在那天說天氣後,主動和她說的第一句話。
結果貓留言:不信。
常年麵無表情的大首領,很輕地笑了一下。
她仍然風雨無阻地來量體溫,在前線的時候也亦步亦趨,哪怕是隻需要她塗碘酒的小事她都很樂意去做。
祝延仍然認為自己不需要這樣的照顧。
但是他從來沒有拒絕過貓。
……
在這一年的年底,南島市爆發了一次非常嚴重的汙染物入侵事件。不僅是alpha士兵,就連普通居民都有很多的傷員,治療師們忙得團團轉。
祝延讓貓出去幫忙。
看著外麵的傷員被擔架抬走,舒棠走出去了兩步,又回頭看他。
她看向了他捂住的右臂,那裡正在流血。
祝延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很平靜地告訴她:
“小傷,一會兒就愈合了。”
她匆匆地走了。
祝延在帳篷裡閉上了眼睛。
第一次發現她走後,周圍有點安靜的冷清。
然而,紗布後的創口仍然在不斷滲血,他感覺到了一些疼痛,他發現自己冒出了一些冷汗。
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傷口,有些無可奈何。
他單手拿起一卷新的紗布,用牙齒咬開,有些艱難地想要纏繞止血。
這個動作有點狼狽。
但就在這個時候,貓又跑了回來。
她前後隻花了半個小時,跑過來的時候氣喘籲籲。
他愣了一會兒,維持著那個姿勢看著她。
貓突然間覺得他這樣有點笨。
她去扯他叼住的紗布,他愣了一下才記起來了鬆開牙。
她坐在了他的麵前,幫他清創、消毒。
她告訴他:她是實習生,人家都嫌棄她幫倒忙,所以她隻能跟在他的身邊。
——隻有他不會嫌棄她笨手笨腳。
他低頭看著她熟練麻利的動作,心想:騙人。
舒棠以為他會再次要求她去照顧彆的傷員,於是加快了速度,爭取被趕走前完成清創止血的步驟。
但是並沒有。
他隻是安靜地看了她一會兒,並沒有再次把她趕走。
他說:“好。”
她抬起頭,發現祝延在看她。
他們兩個人對視著,有一種很奇妙的氛圍。
——其實認識以來,他們說過的話,加起來都不超過十句。
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也許應該算是陌生人。
但是在汙染區的紛紛細雨裡,他們坐在簡易的帳篷裡,周圍都是嘈雜混亂的人群。眼神卻開始不受控製地與對方交纏。
她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變得很大,他的眼神也變得很有侵略性,他們兩個人就像是磁鐵的兩端一般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