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中午,大師傅挑著擔子,來送加班飯。
一進門,就大聲吆喝著:“同誌們辛苦了,今天有紅燒肉,改善一下生活。”說著,把一大碗紅燒肉擺在桌上,又配了兩個青菜、一個紅燒豆腐,一大盆雞蛋湯。
“歐呦,好豐盛啊!”
大夥兒正好都餓了,就圍著桌子,七手八腳地端起碗,吃了起來。
張鴻博正演算到關鍵點上,舍不得放下。
趙國江喊他幾遍,都說:“你們先吃,我馬上過來。”
可人家都快吃完了,還沒演算完。
大師傅急了,就把紅燒肉扒拉出幾塊,給他留著。
又過了一會兒,張鴻博總算弄完了。
他放下筆,洗了洗手。
大師傅趕緊遞過來一碗白米飯,說:“燜在桶裡,熱乎著呢!”
張鴻博接過來,大口大口地吃著。
快吃完了,碗底露出了一卷小紙條,不仔細看差點吞到肚子裡。他下意識地展開來,上麵寫著一行楷體小字:“父親很想你。”
張鴻博嚇了一跳,這是做什麼?
他有些緊張,趕緊把紙條團在口袋裡,生怕人家看見了。
這件事,張鴻博不敢往外說。
不是想隱瞞,而是不想跟父親有牽扯。他加班加點,乾得好好的,不想因為父親的緣故,失去報效國家的機會。
可紙條的事兒壓在心裡,沉甸甸的。
下午討論,張鴻博心不在焉,老是跑神兒。
趙國江覺得不對勁兒,就問:“鴻博,是不是不舒服啊?”
“哦,累了,休息一會兒就好了。”
張鴻博麵色蒼白,兩眼發暗,失去了往日的神采。
趙國江好一通勸說,張鴻博才回了宿舍。
他躺在床上,輾轉反側。
那紙條是哪來的?這麼巧出現在他碗裡?除非是現場擱進去的。
張鴻博想起了大師傅。
自打他進了研究所,跟大師傅照過幾回麵,大多在夥房裡。大師傅很熱情,跟工程師、技術員們都認識,趕上加班就過來送飯,看著沒什麼特彆,也沒跟他單獨說過話。
可父親是做什麼的?他心知肚明。
母親也多次提醒,千萬不要跟父親聯絡。可現在人家找上門了,妥都妥不掉了。
想著父親,張鴻博心緒複雜。
那麼溫文爾雅的一個人,對母親和他們兄妹兩個卻很冷淡。以致於拋妻棄子,不聞不問,甚至不擇手段加以利用。光這一條,就不能原諒。
可他有膽子舉報嗎?會不會把家人牽連進去?
雖說,母親跟父親離婚了,可他和妹妹都姓張,是張稟儀的子女。對國家政策,張鴻博雖有了解,但並不透徹。
張鴻博神態異常,趙國江擔著心。
他打了一壺開水,送到張鴻博的宿舍。
看到張鴻博憂心忡忡的,就關切地問道:“鴻博,你咋了?”
“唉,一言難儘啊!”
張鴻博跟趙國江關係不錯,經常交流。他覺得這個人很正直,喜歡幫助人,對政策吃得也透,給他講過不少大道理,就坑坑巴巴地說了紙條的事情。
趙國江一聽,警覺起來。
特務咬鉤了。
跟徐科長分析的那樣,有人利用這層關係,跟張鴻博聯絡。而張鴻博經受住了考驗,把事情說了出來。
“鴻博,不要擔心,我來想辦法。”
趙國江不便透露身份,可怕張鴻博沉不住氣露出了破綻。
從紙條可以看出,張鴻博一來就被盯上了。
這麼長時間不露頭,是在觀察。而今天的情況很特殊,應該是謀劃已久的,對張博鴻做個試探。
安撫住了張鴻博,趙國江把消息傳了過去。
保衛科有便衣同誌,跟他單線聯係。
徐科長趕到了船廠,跟保衛科一起秘密排查。
大師傅是重點懷疑對象。
他姓錢,叫錢阿江。從履曆上看,社會關係很簡單,父母兄弟都在鄉下,自個兒來滬上闖蕩,在飯館裡幫過廚,學了一門手藝。解放後,有同鄉推薦進了造船廠,工作很賣力,跟工友們也和睦。
就是有一點,有工友發現大師傅喜歡賭錢。
還抱怨說:“存不住錢,不敢回老家見阿爹阿娘,也沒錢娶老婆……”
在調查過程中,還發現了一個細節。
大師傅沒念過書,不識字。解放後,在掃盲班認了幾個字,寫得歪歪扭扭的,跟紙條上的字跡截然不同。
也就是說,寫字的另有其人?
徐科長想起了許美玉的口供,說老K指示她接近船廠,具體怎麼操作,她也不曉得。老K被抓捕後,說船廠的內應隱藏得很深,誰都沒見過。
這個人不可能是大師傅,不會輕易暴露自己。
大師傅的舉動,更像是投石問路。
對大師傅是順藤摸瓜,還是立即抓捕?
幾位同誌碰頭之後,打算守株待兔。
大師傅被監控起來。
有張鴻博這個魚餌勾著,一定能釣出一串大魚來。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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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引用了百科知識中關於抗美援朝愛國運動中的口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