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章(2 / 2)

今兒該白茉莉做飯,女孩冷哼一聲隻舀了他們七人的口糧。想白吃飽,占我們便宜。這世上沒那麼美的事兒,否則大家還累死累活上工上班乾嘛。

稀粥熬好,今兒裡麵放了大家摘的野菜撒了鹽,就沒有煮其他菜。徐廣發進來時看到大家都在吃飯,每人一大碗菜粥,一旁的桌子上晾了一碗。獨留劉夢怡拿著空碗尷尬的站在那裡。

男孩探頭瞅瞅,鍋裡已經空空如也。他氣勢洶洶的抬手就要去端桌子上那碗。

“那是霍興華的。”

白茉莉開口,瞅著他倆的眼神充滿了嫌棄。能耐,一天天的啥都不乾,吃飯倒少不了你。不是說去買糧嘛,結果還是空手回來。你以為高價糧你說買就能買到嘛。

男孩的手都碰到那碗滾燙的粥了,聞言定格在那裡。思索一陣強硬的開口:“誰搶到就是誰的,他不在家,說明他不要這飯了。”

這話挺硬,可他的眼神卻有些忐忑。一旁的劉夢怡用水汪汪的大眼睛可憐巴巴的望著他,這小子就啥也不顧了,端起碗來將這一份跟劉夢怡分了。

“他經常晚上烤紅薯吃,根本不在乎這一份飯。咱們是社會主義大家庭,他當大哥的,總不能眼看弟弟妹妹挨餓吧!”

這話也就劉夢怡點頭附和了,其他人一聲都沒吭。那家夥可不是麵瓜,由著彆人揉搓。他的東西不經過他同意你就敢動,等著他回來跟你算賬吧!

一頓飯很快吃完,白茉莉默默的洗鍋收拾。將將收拾好,霍興華跟一個男人抬著一組箱櫃回來了。

下麵是櫃上麵摞著口大箱,箱子上可以掛鎖,放一些要緊的物品。外間後牆正好有一塊地方可以放這家具。

沈禾幫忙放好,跟一起來的男人道了謝,等人走後高興的舀了水投了抹布挨著擦洗一遍。

霍興華將剩下的錢給她:“這箱櫃沒上漆,木頭都是山上伐的,也就費些手工。劉大爺沒要多少錢。”

沈禾道謝後將錢收好。一件件的將自己今兒買的油鹽之類可能被人偷的東西放箱子裡鎖起來。

倆人都吃過了晚飯,收拾著東西都忘了院裡的賽虎還餓著呢。徐廣發正慶幸他也許忘了的時候,白茉莉將霍興華的碗給他看。

“你的那份兒被徐廣發和劉夢怡給分了,不是我沒給你做啊。”

這下,他想起來了。小夥子接過自己的碗放進笸籮,抬腿就往東裡間走。進去後他一抬腳將門踹上,隨即裡麵響起徐廣發的叫喊。

“啊……你怎麼打人……不就……啊……疼死了……我的胳膊啊……我再也不敢了……”

劈裡啪啦的揍人聲夾雜著男孩撕心裂肺的嘶喊,聽的在院裡洗腳的李衛東一陣爽快。

好,打得好。賤人就得狠人揍,看你還敢不敢犯賤去老虎嘴裡拔毛。明明自己沒糧,想占便宜還要賣乖,好像我們都欠你的了一般。軟飯非要硬吃,這下碰到鐵板了吧!

明擺著是占便宜,卻非要擺出一副互幫互助的架勢。你他媽的白吃五六天的飯,卻連桶水都沒挑過,你幫誰了?

霍興華一頓揍,徐廣發再沒敢在他麵前犯過賤。就連愛撒嬌哭泣的劉夢怡見了他都躲。他的東西放在那兒,再沒人敢不問自取。

當晚,霍興華將自己洗乾淨的被子送到了西屋,放在了沈禾旁邊。看他轉身要走,沈禾伸手拽住他衣袖。

“你這是乾嘛?”

小夥子轉過身子,“給你蓋啊!入秋了晚上很冷的。”

一個個正發愁沒被子蓋的女孩們皆是滿臉的羨慕,肖亞娟恨恨的翻著白眼。在心裡把劉德才罵了無數遍。

就會嘴頭上討巧,到了關鍵時刻咋不見你的蹤影了?男人靠得住,母豬會上樹。姑奶奶就不該信你。以為你是第二個霍興華呢,結果你連人一小截都趕不上。

看樣子人今兒是早有準備,被套都洗乾淨才給沈禾。你倒好,這會兒是不是都鑽被窩睡踏實了?

“不用了,我有件兒軍大衣,晚上蓋那個就行。”

又被拒絕了,霍興華正想著怎麼回呢,肖亞娟開口了:“沈禾,你的軍大衣借我吧,我冬天的棉衣太小,根本捂不住腿。”

沈禾回頭瞅她一眼,剛才不都說好了,咱倆一起蓋的嘛。你乾嘛拆我的台?

“一件棉衣不夠咱倆的。”

沈禾這下更無奈了,肖亞娟這明顯的是在撮合他們。不由的又瞪她一眼,霍興華給你什麼好處了,你這麼幫他?

肖亞娟咬著上嘴唇討好的笑,“晚上挺冷的,咱倆蓋一件大衣確實……你就收下吧,人家一番好意,不可辜負。”

白茉莉摟著自己的棉襖滿眼嫉妒。她這棉襖好多年了,早已不暖。且隻有軍大衣一半大小。本來人家就有大衣,結果還有人給送來棉被。人比人真他媽的氣死人。

“沈禾你就收下,咱可五個人呢,有床被子晚上擠擠也好睡。”

“我給沈禾的被子,跟你有個屁關係。”

白茉莉被懟的翻白眼,想回懟又怕這活閻王跟她動手。他人高馬大力氣足,她這小身板可經不住他一拳頭。

小氣鬼,誰稀罕。不就一床被子嘛,跟誰沒有似的。等我的棉花乾了,縫起來不就是被子了。

懟完白茉莉,霍興華轉身要走,沈禾開口問:“那你晚上蓋什麼?”說完就恨不能咬掉自己舌頭。乾嘛問這關心的話啊,不是等他心涼的嘛,這樣他得啥時候才會死心?

果然,霍興華聞言滿臉笑:“我也有軍大衣,不然跟王建設擠擠也行。”

沈禾點頭,他這才注意到西屋那被燒得斑駁焦黑的窗欞“這大敞開口,晚上可怎麼睡?”都忘了這事兒了,他一拍腦門:“我去買紙,這得糊上才行。”

“麗萍姐去了。”

“是嘛。那我去給熬漿糊吧。”

霍興華轉身出了屋,原本要下地熬漿糊的肖亞娟拍拍手,“得,我又省事兒了。”

直到霍興華的漿糊熬好,何麗萍依舊不見蹤影。肖亞娟嘀咕道:“不應該啊,這都走了快一小時了,這兒去供銷社也就不到十分鐘吧。咋還沒回來?”

秋風蕭瑟,加上天氣陰沉,一股股的冷風從大開著的窗戶進來,吹的人涼颼颼的。劉夢怡抱著胳膊在輕輕的哆嗦。沈禾也冷的披著自己的大衣。

“我去找找,你們先找塊布捂在窗戶上,不然太冷。”

沈禾點點頭,起身下地準備去找床單。要不是等窗紙,大家早想其他辦法了,沒想到往日穩重的何麗萍如此不靠譜。讓大家吹了快一小時的冷風。

她的床單有好幾條,找了一條紅白相間豎條紋的捂到窗戶上,可一時間卻連固定的東西都找不到。

肖亞娟抬腿往東麵走:“我去問問男生們,看他們有沒有釘子。”

很快,劉德才拿著釘子和錘子過來,三兩下將床單四角固定在了窗欞上。趁人不注意,小聲的跟肖亞娟耳語。

“把我的被子給你抱來吧。不過,我的被子好幾個月沒洗了,怕你嫌棄。”

“不用了,我蓋沈禾的軍大衣就行。”原來是擔心自己被子太臟我嫌棄笑話。女孩心裡的不滿消散,算你小子識相,還知道惦記我呢。

等了幾分鐘,霍興華回來了。不過兩手空空“供銷社沒紙了,說過幾天才會到貨。要不明天去公社買吧。”

沈禾指指窗戶:“先這樣湊合吧,過幾天到貨了再買紙糊上。”已經請了一天假了,再請假隊長又該訓他們。

霍興華又去找了幾個釘子,將窗戶上的床單多固定了幾下。下麵用大家不穿的衣服堵上,這樣就嚴實多了。

一切都弄好,何麗萍依舊未歸。深夜不回家,這人到底去哪兒了?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夥伴們不禁有些擔心。

霍興華下炕穿鞋:“你們睡吧,我把街門虛掩著,她回來也能進來。”

幾個女孩點頭,屯裡的治安極好,一般自家院裡的東西就沒有丟的,大晚上的大家都累一天了,應該沒誰夜半來做賊。

一夜無話,翌日要上早工。大家扛著工具下地的時候,依舊不見何麗萍的身影。直到到了地頭,才看到扛著鋤頭的她。

白茉莉嘴快的過去問:“麗萍姐,你昨晚去哪兒了?”

何麗萍明顯的瑟縮了一下,眼神閃爍好像在躲避什麼“沒……沒買到紙,我去劉大媽家幫她畫了個花樣子,太晚了就留在那兒睡了。”

這話沒什麼破綻,可她怎麼那麼緊張,眼神躲躲閃閃的好像在害怕什麼。肖亞娟跟沈禾耳語的時候,被她拉住搖頭示意她彆說。對於同住一起的陌生人,不探問彆人的**,是最大的禮貌與善意。

——

時間很快來到了農曆九月,穀穗已經在打穀場被碾成穀子,顆粒歸了倉。徐廣發後來買回來四十一斤高粱,可憐兮兮的說身上實在是沒錢了。大家也沒硬逼他非得交夠口糧,收了這高粱麵,他和劉夢怡繼續跟大夥吃大灶。

劉夢怡被幾人盯著,也終於學會了燒火做飯,四個女生依舊輪流。

這日,大家正在地裡掰玉米,陰沉沉的天空終於落起雨來。先是毛毛細雨緩緩飄灑,大家都議論著隊長何時會讓大家下工。

“就這麼下,到晚上咱這衣裳也得濕透。魏狗剩真他媽摳,就怕多給咱記了半天的公分,下著雨都不讓回家。”

“那你彆要這半天的公分不就得了。”

“憑什麼,我都下了地了,當然得給我這二分。”

……

秋雨就這麼纏纏綿綿的飄灑,絲絲縷縷的膠著。很快,手下開始濕滑,腳下也開始濕滑,大家在玉米杆子中小心的移動,魏狗剩依舊沒有說讓下工。

外衣早已浸濕,頭發上也積聚起了細小的水珠。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等下工的時候,裡頭的秋衣都是濕的。

走在回家的小路上,人們步履更加匆匆。一個個拽著衣襟縮著脖子,恨不能肋生雙翅飛起來,一下就回到了溫暖的家。

天空依舊籮麵一般在飄灑著雨絲,肖亞娟拽一把不緊不慢的沈禾:“快走啊!你衣裳沒濕透是不。”不然怎麼一副完全不急的模樣。

“濕了。”沈禾笑笑“反正都濕了,多濕一陣沒什麼大不了的。”

肖亞娟歎口氣:“院裡的生薑這回派上用場了,今兒晚上得喝一大碗的薑湯。”她吸吸鼻子“不然我肯定要感冒。”

沈禾聞言搖頭:“我不吃薑,聞到味道都受不了。”

“那怎麼辦啊?”

“等著感冒唄,明天正好請假在家睡覺。”

“哈哈哈……”肖亞娟笑的歪著腦袋倒在她肩頭“你真行,為了能在家睡覺,居然寧願感冒。不怕魏老頭批評你啊。”

“我感冒都拜他所賜,他還能說我什麼。”

倆女孩一路嘀嘀咕咕的小聲說著話,忽的,一頂草帽罩在沈禾腦袋上。抬頭看到了霍興華。他肩上挑著空籮筐,看樣子還得去地裡挑最後一趟玉米棒子。

“你下午在哪兒乾活兒呢,我找半天沒找著你。”

沈禾將草帽拿下來遞給他,“在南麵呢,你自己戴著吧,我反正都濕了,戴不戴沒關係。”

“戴著至少沒那麼冷,趕快回家。”

他說著話,已經快步朝著地裡前進,沈禾想還就得去追。她身上又冷又餓,才懶得做這種事兒。將草帽扣到腦袋上,拉著肖亞娟趕快往回走。

最先到家的何麗萍熬了一大鍋的薑湯,給沈禾也盛了一碗。她擺擺手回了屋,實在消受不了這味道。

從箱子裡找出安乃近吞了一片,趕快將身上的濕衣服換了下來。轉身到廚房燒了一鍋水,頭發也得洗洗,不然她老覺得不舒服。

大家淋了雨都是用毛巾擦擦,在火邊烤一下就好。隻她在後世那種汙染嚴重的環境下養成的習慣,總覺得雨水不潔。其實,這裡的雨水是非常乾淨的,乾淨到用容器接上可直接飲用。

等大鍋飯做好,眾人都端著自己的一份回了裡屋,坐在燒熱的炕上喝著熱乎乎的粥,一個個愜意的直眯眼。

沈禾在外間廚房,坐在小馬紮上用毛巾擦著發絲,低著的腦袋有些暈,身上軟綿綿的一絲力氣都沒有。肚子裡好餓,可她懶懶的一點兒都不想動。

好像又回到了末世的時候,異能用過度後身體軟的好像被抽走了骨頭。躺在地上呆呆的望著越來越暗的天空,明知道沒有人會在意她,可心裡還是隱隱的期盼有人能發現她,哪怕隻給她一口熱水就好。

一次次的失望後,她終於學會不去期盼。反正昏睡一晚,翌日又是一條好漢。好似如此才是正常,大家都在為生活奔波,扛著千斤重擔的肩上已經再也不願負擔彆人。有熱水也想灌進自己腹中,誰會在意你是冷是暖,是饑是寒。

“先喝了暖暖身子。”剛覺得身上一陣陣的發冷,眼睛就瞅到了氤氳的熱氣。香甜的玉米味道嫋嫋的飄進鼻子,讓她眼眶發熱。

抬頭望著霍興華溫暖的眼眸,鬼使神差的接過了他手中熱騰騰的玉米大碴粥。

用勺子舀了一口送入口中,感受著溫熱的液體緩緩入腹。從口腔到食道,過噴門進入胃裡。身體隨著它走過而變得溫暖起來。

“那你呢,你吃什麼?”

沒有拒絕,她是太累了還是生病了?眼神都有些呆滯。霍興華欣喜之餘開始擔心,伸手摸摸她額頭,果然有些燒。

“你在發燒,我去給你拿藥。”

沒等女孩回,他風風火火的回屋拿了個白色的藥瓶子。“安乃近,等一下吃了飯吃一粒好好睡一覺。”

“我已經吃了一粒了。”

“是嘛,那就彆吃了,你快吃飯,吃完了就去睡覺。”

“哦。”

從沒有過的溫馴,她向來都是冷淡的,最近更是乾脆的回絕。看來真是生病了,霍興華有些心疼。她看著就單薄的很,淋了半下午的雨,可不是要生病嘛。

一碗粥吃了一半,女孩抬起頭咬著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吃不完。”

“胃裡難受嗎?怎麼才吃這麼點兒。”

沈禾蔫兒蔫兒的點點頭,覺得餓可嘴裡一點兒味兒都沒,吃兩口就不想再吃。

霍興華接過來三兩口進了肚子“你上次的掛麵還有嗎?我幫你煮一點兒。”

身上好累,急切的想躺下來。沈禾搖頭:“還有。我不吃了,你煮了自己吃吧。”

說著站起來去給他拿。被霍興華伸手攔住:“既然不想吃就回屋去睡覺,要是晚上燒的厲害就讓人叫我,我去公社衛生院給你拿藥。”

懶得跟他爭,沈禾點點頭,轉身回了西屋。霍興華又交代了肖亞娟,讓她注意著些,這才回屋睡覺。

一夜都沒敢睡實,翌日天空依舊陰雨連綿。聽肖亞娟說她一夜好眠,早起已經不燒,他這才放心。

秋雨連綿了三天,天剛一放晴,隊裡上工的鐘聲就敲響了。經過生病的一夜,霍興華敏銳的發現沈禾不那麼排斥他了。他將小水缸挑滿,她又開始用起了奢侈的泉水。

“挑井水就好,泉水太遠了。”

她這麼跟霍興華說,小夥子彼時正擔著水桶準備出門。他臉上滿是喜意,顛顛肩上的扁擔笑道。

“這都不算什麼,就這點兒路,我半小時打倆來回。”

這家夥身體素質真好,沈禾無奈的扯扯嘴角“可是最近在收秋,本來就很累了。真的沒必要那麼遠挑水。……或者暫時用井水,等秋收結束閒下來再挑。”

“沒事,這都不算啥。”小夥子說完轉身出了院門。身姿矯健,步履輕盈。兩個大桶搭在兩側跟翅膀似的,好似準備展翅高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