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一個好人(二合一)(1 / 2)

回想顧崖木先前的話,杜聖蘭緊接著說道:“我還為你們省了工本費。我那朋友身體狀態特殊,用不上不滅蠟燭,這蠟燭……”

他能敏感地捕捉到萬物氣息變化,發現黑霧的輪廓變得有些粗糙不善,沒有大言不慚地索要不滅蠟燭,轉而道:“能力範圍內,可否幫我三個忙?”

一片沉默。

“兩個?”

黑霧終於沉沉開口:“一個。”

杜聖蘭和顧崖木對視一眼,遂即道:“我還想請問一下,冥子應該享受不了什麼實權,對嗎?主要我害怕我朋友為了幫我濫用公權……”

按照顧崖木的說法,一般冥子的製作過程很是殘暴,大概率會像紙麵人臉一樣麻木。這種充其量在冥都當個吉祥物。

黑霧沒有理會這個看似愚蠢的問題,倒是紙麵人臉陰森森強調:“冥都,永遠隻有一個主人。”

杜聖蘭徹底放下心來。

一根黑長的狗毛飛到他手中,杜聖蘭再一抬眼,恐怖的黑霧不見,紙麵人臉又以那種極其恐怖的方式從門縫‘流’了出去。

杜聖蘭低頭研究手裡的這根狗毛,看久了覺得視線有點模糊,黑色的狗毛似乎蠕動了一下,看著像是水鬼的頭發。他嘗試將狗毛收進儲物戒,發現失敗了。

“活物?”隻有活物才不能收進儲物戒。

杜聖蘭一時有些犯難,把這東西直接裝進袖子裡,讓人生理上有些不適。

顧崖木適時遞過來一枚戒指。

戒指表麵鑲嵌的紅色寶石可以抵禦沼氣,一般派不上用途,杜聖蘭戴在手上,黑長的狗毛自動鑽進寶石中,紅寶石多了一絲雜質,乍一看有些像是花紋。

伸長手指對著月光,杜聖蘭凝視戒指道:“他們走得急,既沒問我牧童下落,也沒說這東西的用法。”

顧崖木:“牧童能定位你的存在,陰犬也能透過他留在你身上的氣息,反定位對方。”

因為第一次交易隨道體潰散作廢,第二次牧童是靠個人推測找到杜聖蘭,但重新做了交易後,牧童又能重新定位杜聖蘭的存在。

杜聖蘭沉默片刻,這種聯係有些像是困擾天機道人的血咒,顧崖木也可以無時無刻知曉對方的位置。他的淬體法對解除血咒有用,不知日後能否效仿此舉,解除自己和牧童之間的聯係。

顧崖木忽然抬頭看向更遠處:“今晚我們的客人很多。”

杜聖蘭隱隱猜到這位來客是誰,暫時進屋回避。

顧崖木沒有什麼好做準備的,仁義堂內,他一直保持絕殺殿殿主的扮相。

就在杜聖蘭剛關上門不久,庭院中多出一道身影,來人故意泄露出一絲氣息,預示自己的到訪。

“斬月山宗主親臨,還真是讓人驚喜。”後麵兩個字顧崖木說得略帶嘲諷。

竹墨甚少說廢話,開門見山道:“聽聞墨蒼私闖仁義堂,我這有一事,正好對你我都有利。”

兩人說話有結界阻擋,杜聖蘭在屋內什麼也聽不見,但他能猜出個大概,感慨顧崖木不愧活了上千年,自己在城府這方麵還是稍遜一籌。

屋內沒有點蠟燭,杜聖蘭靜坐在桌前,指腹輕輕摩擦著戒指表麵,從中滲出的絲絲涼意一直能刺到心尖口。

“冥都的首領是隻陰犬……”陰犬一般都很弱,是遭受過極致虐待死去的狗妖怨念所化,為什麼冥都的這隻狗如此強?

對方出現的刹那,杜聖蘭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感。

莫非這狗能克自己?

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紙麵人臉說他很香,顧崖木強調過陰犬什麼都吃,會不會也吃天雷?

這個結論讓杜聖蘭臉色有些難看。

屋門被推開,一起吹進來的還有夜風和雪花,杜聖蘭被打斷思路,抬頭望向門口的顧崖木:“竹墨走了?”

顧崖木頷首。

“明日我就會公布墨家封劍靈一事,剩下的自有竹墨去推動。”

杜聖蘭垂了垂眼,竹墨肯定也能猜到顧崖木會將今晚來訪的事情抖出去,想來他也並不在意,劍靈對於斬月山的威脅不小,墨家敢封劍靈,就能做出更喪心病狂的事情,比如抓劍修喂劍招。

一旦劍靈成長到一定境界,難保墨蒼不會打竹墨的主意,單論實力,墨蒼在竹墨之下,但有劍靈相助可以全身而退。連續幾次切磋,等到劍靈破解了竹墨的劍招,斬月山的喪鐘也就敲響了。

“聽說百年前,墨蒼找竹墨切磋過,”杜聖蘭嗤笑道,“倘若不是劍靈每百年都要沉睡,竹墨的劍招又不好破解,斬月山早就不複存在。”

雙方的這個結,怕是解不開了。

翌日一早,天還沒亮,顧崖木從容來到天機樓,低沉的嗓音整條街都能聽見。

“墨家用活人封劍靈,天機樓身為第一情報組織,應該早就知曉內情。”

修士的生活不分早晚,路過的行人不少,聽到這句話紛紛駐足。

“本座能理解天機樓不敢得罪一方大勢力,如今本座願做你們的靠山,天機樓大可讓世人知曉真相。”

如果現在外麵站著的不是一個渡劫期,天機樓眾人現在就想要下去把他那張嘴給撕了。護衛匆匆忙忙跑商去通知管事:“大事不好了……”

“聽得見。”管事正在甄彆一樣古董,淡淡道:“他喊這麼大聲,城門外都能聽見。”

護衛急切:“這不是把我天機樓往炭火上烤?”

管事擺擺手,不以為意:“竹墨昨日去過仁義堂,想來他很快會有所動作,我們裝死就行。”

他不擔心墨家,也不擔心竹墨,天機樓能存活到現在,暗地裡的力量足以和大勢力抗衡,唯一不在掌控當中的是南域的新訪客。管事沉聲道:“你去通知所有分部,不惜一切代價搜集和冥都有關的情報。”

護衛愣了愣,抱拳應是。

·

墨家有沒有劍靈,世人並不知曉,不過就算有,也不一定就是活人封劍靈。

墨蒼前些天私闖仁義堂,這位前絕殺殿殿主不忿下給對方找不痛快也是正常,但也有人覺得此事沒這麼簡單,天生聖人渡劫時,用門票費的方式收集到了不少情報,其中肯定有不少大勢力的陰私。

消息傳到墨蒼耳中,墨家內部幾位高層以最快速度召開了一場會議。

在聽說墨蒼想要再度封印劍靈後,立刻就有人反對:“事情還沒有到如此地步,也許隻是絕殺殿殿主泄私憤隨口一說。”

也有人趁機質疑其行為,不該私闖仁義堂。

墨蒼從不相信巧合,確定此事有斬月山摻合:“闖不闖,竹墨都會出手。”

現在他們隻能用最蠢笨的方式應對,拒不承認。

墨蒼微微皺眉,他做得最錯誤的一個決定,便是沒有對日月樓斬儘殺絕,這才留下後患。

一位長老歎道:“好不容易才喚醒劍靈,且看看情況吧。”

如果黃金時代真的到來,不知道會爆發什麼災難,到了那時候,什麼名聲都不重要,活下去才是根本。

事情果然朝著最壞的方向發展,竹墨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之勢。

他親自邀請了不少劍修,日月樓主生前的親信當場講述真相。

“樓主的兒子是至陽體,正因如此才能被合歡宗女修青睞,同樣,以至陽體的血肉可以喚醒劍靈。”

南北兩域本身就有些不對盤,哪怕此事缺少關鍵性的證據,再聯想墨蒼主動幫助日月樓主逼迫合歡宗遷移一事,絕殺殿殿主也親口證實過,如今又有人證,他們已經信了個七八分。

每個劍修都清楚知道劍靈的威脅,特彆是散修,一想到可能會被抓去喂招,麵色一個比一個難看。

斬月宗副宗主李道子也在,看到這些人眼中的擔憂,適時開口:“如果諸位願意,我們可以組建劍修聯盟。”

劍修中散修居多,喜歡獨來獨往,聞言神情複雜。

李道子沒有多說,眼下擺在這些劍修麵前也隻有這一條出路。

終於,有人打破沉默:“聯盟也不能保證什麼,除非正式向墨家宣戰。”

不料,李道子居然說道:“宗主已經動身前往金禪寺。”

眾人麵麵相覷,開始認真考慮組建聯盟的可能性。

有心人的推波助瀾下,活人封劍靈的消息傳得飛快,杜聖蘭每日在仁義堂認真修煉,都不需要特意打聽什麼,神識一掃,就能聽見街道上人的交流。

“看來我們小瞧竹墨了。”

天下劍修何其多,串聯起來也是一股不小的力量。

顧崖木頷首:“這個聯盟表麵看很鬆散,關鍵時候作用不小。”

顯然,竹墨也在為即將到來的黃金時代做準備。

杜聖蘭略作深思,嘗試從竹墨的角度分析問題:“他會聯合金禪寺,逼迫墨家封劍靈。”

劍靈邪性需要用善人鎮壓的事情不是什麼秘密,竹墨勢必會先找五蘊和尚,兩方聯手讓墨家低頭,表麵上達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結局。

顧崖木點了點頭,同意他的看法。

大世到來,不到萬不得已,斬月山不會貿然開戰,不過維持明麵上的平和後,私底下竹墨勢必會徐徐謀之,墨家也不敢再肆無忌憚喚醒劍靈。

杜聖蘭:“真是便宜他們了。”

他的目光透過窗外,望向屋簷上的雪花,似乎是在遲疑要不要做一件事。

仿佛窺見他的心聲,顧崖木平靜道:“你要學會區分死亡和解脫。”

杜聖蘭眸光一動,半晌,發出一聲幾不可聞的歎息。

——

連續幾日的暴雪,讓極地雪山的冰柱有如根根粗壯結實的鐵杵。

大雪中,胥洲握著一根樹枝在地上畫陣。

“野草樹木哪怕一粒沙都能當兵卒使。”牧童沒有說太多廢話,也沒有揭穿杜聖蘭的身份,做得太過,他會被吸入手鼓中永世沉淪。

胥洲本身就是陣法天才,牧童隻需要稍稍提點一二:“八門金鎖陣,不用活物一樣能設成,以……”

說到一半突然戛然而止,牧童偏過頭,短短一會兒功夫斜側方又多凝聚出幾根冰柱。

溫度驟降,說明有陰邪之物到來。牧童不畏活人,但這股氣息讓他十分不舒服。

“走!”他催促老黃牛。

胥洲對危險的預知甚至遠超牧童,先一步撤退。一覽無餘的雪山峰頂出現幾個紙麵人臉,他們的目標不是胥洲,無視了他的逃離。

牧童就沒那麼好運,老黃牛擺脫了紙麵人臉,卻被一道陰影攔路。

“冥都。”牧童如臨大敵。

他沒和冥都打過交道,曆史上每次獸潮開啟的時間和冥都開城門都會錯開,然而今次的獸潮時間提前不少,正好撞上了冥都人活動。

紙麵人臉輕飄飄地飛過來,停在陰影兩旁,扭曲的語調像是在唱著一首死亡讚歌——

“恭迎冥子。”

牧童輕輕敲了下手鼓,雪山中厲害的妖獸像是失去理智一樣衝出來,然而它們隻是瘋狂地亂跑,沒有任何攻擊陰影的意思。

魔怔的妖獸隻會憑本能攻擊活物,冥都人在它們眼中和屍體無異。

牧童臉色第一次有了變化,他發現了一件更糟糕的事情,無論老黃牛跑去哪裡,陰影都能找到,顯然是已經鎖定了自己的氣息。

一路尋著氣息找到極地雪山,氣息的源頭會在哪裡……似乎想到了什麼,牧童麵色難看,咬牙切齒地吐出三個字:“杜、聖、蘭。”

老黃牛也口吐人言:“他害你。”

就在這時,寂靜無聲的陰影竟然開口,語氣飄忽不定:“無中生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