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家家主也在,勢必會留下他進行問話。
“我會給你創造機會。”
顧崖木皺眉,語氣冷了幾分:“能不能收起這些假慈悲?知道你是在做什麼,救誰麼?”
他要救的,是一頭千方百計要奪舍他的龍。
杜聖蘭:“我知道。”
三個字說得絲毫不拖泥帶水,這種擲地有聲帶來的力量,仿佛已經洞穿一切。
顧崖木陰鷙的眼裡飛速閃過一絲驚訝,偏過頭對上一雙平靜如古井的雙目。
“從過去到現在,對我有善意者最後證明皆是彆有用心,”杜聖蘭,“我早就習慣了。”
說完,他直起身子,岩壁殘留的冰冷透過衣料停留在皮膚表麵。
顧崖木心中的煩躁仍未消散,說不清是反感奪舍計劃功虧一簣,還是其他。
“逃脫的機會隻有一次,你自己把握。”
最後把兩隻雪花獅子交托給對方,雪花獅子似乎也感覺到什麼,蹭了蹭他的手掌。杜聖蘭服下半個冰焰果,調動體內那口缸的靈氣,強行衝擊合體期。
顧崖木無法摸清他的意圖,此刻就算進入合體期,也改變不了什麼,而且這種強行提升境界,會為未來留下隱患。
山外半天空,裴九星目中亦是含有濃烈的困惑,望著四麵八方彙聚而來的烏雲:“這是……要渡劫?”
他理解不了,望向杜青光。
墨蒼此刻也收斂了些不可一世的傲氣,猜測杜聖蘭是不是要進入合體,拚死一戰。
誰也說不好《幽蘭心法》的極限,合體戰渡劫,聽著荒謬,但有幽蘭尊者跨境界戰鬥的例子在先,杜聖蘭能做到什麼程度不好判斷。
不過很快,墨蒼便道:“再厲害也不過是拉一個人赴死,稍後我等聯手,確保生擒他,確定機緣所在。”
杜青光眉頭微微發緊不發一言,他隱約感覺到有什麼東西正在脫離自己的掌控。這種感覺從剛進入禁地時便存在,如今更甚。
這劫渡得突然,但雷劫恐怖的本質不改。
厚重的鉛雲尚未堆積起來,天地間轟鳴聲已至。聲勢浩大到幾乎禁地裡的修士都朝西邊連綿的山峰間投來目光。
杜聖蘭立於雷霆中心,眼看雷劫就要降下,顧崖木不得不暫時遠離。
“顧崖木。”
杜聖蘭開口叫他的名字。
顧崖木停步轉過頭。
杜聖蘭道:“有緣再見。”
顧崖木遲疑一下,思忖再三說道:“必要時候服個軟,你若被囚禁在杜家,日後本尊心情好,可以考慮走一趟救你出來。”
說完化作銀光消失。
杜聖蘭收回視線,集中注意力應對接下來的天劫。
奪舍之法他隻匆匆看過一遍,即便有過目不忘之能,但畢竟隻有理論的知識。他試著按照功法中所說運轉體內真氣,嘗試了兩次,才成功調動。
第一道天雷來得簡單粗暴。
杜聖蘭沒有抵抗,在雷電快要轟向天靈蓋時閃身避過,雷劫劈到地上,山峰直接被炸裂開一條縫隙。
這一道雷劫,就算是渡過了。天空中雲潮滾動,開始醞釀第二輪閃電。
杜聖蘭的壓力前所未有的大,他清楚意識到前幾道雷奪舍成功的概率太低。一來這幾道雷好像沒有腦子,沒承載多少天道意識,二來實在太弱,散了也就散了。
奪它跟奪死物差不多,真要成功自己估計也會很快跟著消散在天地之間。
避免高山傾塌,杜聖蘭禦劍飛向半空中,暴露在眾人眼皮下。
天道規則壓過了禁地規則,原本這兩座山峰間,無法飛行太高距離,此刻杜聖蘭卻完全不受這種限製。
其他人隻能遠遠觀望。
誰也不敢在修士渡劫時動手,這並非是修真界默認的潛規則,而是天地不允,會直接降下雷劫滅殺。
這會兒功夫已經有不少人趕來湊熱鬨。
何不鳴的未婚妻隻是聽過杜聖蘭的事情,這還是第一次親眼得見,覺得名不副實:“這才剛開始,怎麼就如此狼狽?”
前四道天雷,一般修士隻要不是太廢,基本是白給。
青梅竹馬在旁邊想也不想道:“之前說杜聖蘭入練虛,現在渡得應該是合體劫。”
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講了什麼,連忙補救道:“不鳴哥哥穩紮穩打,日後肯定更厲害。”
才被打劫過的何不鳴神情一凝,看不出在想什麼。
……
天空,在眾多的議論聲中,杜聖蘭已經迎來第六道雷劫。
“道心要如蓮般澄澈乾淨……”
這是奪舍法中強調的一句。
奪舍已經是歪門邪道,還要求如蓮般出淤泥而不染,杜聖蘭自己都覺得好笑。傳說奪舍是由一位魔頭篡改佛家投胎轉世的秘法,所以其中延續下一些佛門妙則。
杜聖蘭飛速運轉功法,在第七道雷劫落下後,試圖施展奪舍之法。
僅僅是神念剛剛接觸的雷,便是頭疼欲裂,抽身脫離。
第七道……依舊是失敗。
……
“杜兄,他這是什麼渡劫路子?”裴九星天資有限,不是很懂,天才是不是都是這麼個渡劫法?
衝到雷前麵,被劈,然後像是蝸牛縮回觸角,最後惱羞成怒一劍斬斷天雷。
杜青光一向平和的雙目中閃過一絲冷光,知子莫若父,杜聖蘭的舉動越是離奇,就說明他可能有另外的算計。
不知道是不是杜聖蘭的行為激怒了雷劫,當他險之又險渡過第八道雷劫後,整片天空就像是火燒雲一般著了起來。
雷劫波及的範圍太大,負責守在出口的一乾人也是看得清清楚楚。
第九道雷劫。
來的如此輕而易舉。
帶領家族子弟守出口的杜北望想到自己渡劫那日,剛有一點紅色雷劫的兆頭,就煙消雲散。
這種差距,讓他徹底開始心神不穩。
“死在天劫裡吧。”
杜北望眼神晦暗。
……
“天劫,讓我們融為一體吧!”
差不多同一時間,杜聖蘭內心呐喊,就差說一句我是來加入你們的。
可惜天劫拒絕他的加入,第九道雷散發出的恐怖氣勢,讓圍觀修士紛紛色變。
最後一次機會。
杜聖蘭心中的緊促感在這一刻反而淡化,他深吸一口氣,腰挺得筆直,不管有多麼不願意承認,這一刻很多人在他身上看到杜青光的影子。
一脈相傳的淡然。
杜聖蘭收起斬月劍,第九道雷劫降下時,空間都被震得顫抖,麵對如蟒蛇一般襲來的粗壯雷霆,杜聖蘭改攻為守,一動不動站在原地。
按照功法所說渡真氣由心口到脈門,杜聖蘭儘可能淡化自身存在感,終於和雷撞到了一起。
雷劫中心陡然形成一個漩渦,腦袋快要炸開的痛苦中,杜聖蘭終於痛下決心神識飛出軀體,絞入漩渦當中。
不知過去多久,像是橫跨了一個紀元,他逐漸吞噬了雷電迸發出的火花,仿佛已經變成了火花本身。
不知道是因為極度的疼痛還是其他原因,杜聖蘭已經沒有知覺。
“我被劈裂了麼?”
他疑惑地想要看清世界。
四周圍觀的修士各個目露震驚。
“人呢?”
“杜聖蘭,渡劫失敗了?”
有人親眼看見杜聖蘭的身體被雷電裹挾,一瞬間消失的畫麵。
一代天驕,居然就這樣身死道消?
顧崖木隱藏在修士當中,瞳孔微縮,用力收緊手指:“怎麼可能……”
杜聖蘭這樣的人,怎麼可能死在一個合體劫當中?
然而現實就是如此。
幾個呼吸前,各懷鬼胎的四大家族族長還在想著渡劫後如何控製住杜聖蘭,確定機緣所在,如今卻連杜聖蘭的一根頭發絲都找不見。
斬月山和杜聖蘭好歹有過一段因果,副宗主李道子沉沉歎了口氣:“結束了麼?”
大道無情,不過如是。
誰知竹墨遙望天空:“未必。”
李道子愣了下,遂即心神一震:“莫非還有轉機?”
“倘若身死道消,為何雷劫還在?”
很快,陸續有人也開始發覺不對勁。
烏雲沒有消退的跡象,天地間有銀光閃爍,似乎凝聚出一道新的法則,伴隨可怕的風暴,雷電迸發出三聲震耳欲聾的轟鳴。
不同於傳統的轟隆聲,這響動十分古怪,而且有些扭曲。
論起對天地間聲音的把握,數琴宗最強。不等彆人發問,未婚妻先抱著何不鳴的胳膊:“不鳴哥,這雷鳴是怎麼回事?”
何不鳴仔細從響動、音色等各方麵進行判定,遲疑說道:“它好像……在笑。”
“笑?”
何不鳴下意識模仿起來:“哈呼~哈呼~哈呼~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