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吱?(1 / 2)

葉丞相眼角微微跳了一下, 深深看他一眼, 目光投到一旁案上擺著的考題。

拿起來翻到策論的題目, 果然看到最後標準的是“論證重刑用典之弊端”。隻是這個“弊”字的顏色與其他字跡微微淺了些, 不仔細看竟分不出來。

葉丞相目光微微凝固。

他明明記得他去偷考題的時候, 看到的的的確確是“益處”!

怎麼回事?

為何突然變了字?

當時也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痕跡, 不可能是那隻蠢倉鼠動的手腳!

葉丞相心中心思轉了數圈,輕輕放下考題, 不動聲色:“霍大人, 這考題是否有人動過?”

若是臨考易題,也不符合科舉的規定!

倘若如此, 霍采瑜便是自打臉!

霍采瑜絲毫不懼, 淡淡地道:“本官與幾位國子監博士商議考題時, 也一起討論了一番科舉的問題。曆朝曆代, 常有考題泄露之事發生, 如何避免徇私舞弊、保證科考的公平公正便是重中之重。”

下麵的考官們忽然安靜下來。

“本官略通醫術, 知曉一種藥草研磨之後書寫的字跡無色透明、唯有一段時日後方才顯現;另有一種藥草研磨後摻入墨水,可在一段時間後使墨水褪色。”霍采瑜環視一圈, 注意下麵的考官們臉上的驚訝、惶恐、不安、震驚之色,忽然微微一笑,“此事幾位出題人共同見證, 丞相可使人去問, 不必擔憂是下官一人杜撰。”

現在那些聯合出題的大儒均已經從彆院回來。

他目光忽然落在冷汗涔涔的孫大人身上, “孫大人是從何處知曉考題本該是益處的?”

孫大人額頭冒出豆大的汗珠, 目光下意識投向了葉丞相, 隨後被葉丞相眼眸中的冷意嚇了一跳,說話都結巴起來:“下、下官隻是看錯、錯了……”

霍采瑜輕輕揚了揚眉:“這話留到大理寺去說吧。”

他一揮手,很快就有官兵進來,將孫大人、還有幾個剛才也在說考題不對的官員一起拉了下去。

“再去把這份答卷的主人叫來一起審問一番,看他是從哪裡得到的這個考題。”

霍采瑜扭頭看了眼麵色陰沉的葉大人,轉過頭對下麵還處於震驚和迷茫的眾考官微笑道,“各位繼續閱卷吧,若出現類似的答卷,務必及時上報。”

考官們心裡清楚這是丞相和霍大人彼此的交鋒,縮了縮脖子,齊齊答應下來,不敢多說。

……

考題泄露是科考中極大的惡性行為,當即引發了朝廷的重視。

儘管丞相派竭儘全力想把這件事壓下去,但霍采瑜準備了這麼久給丞相下的套,當然不會善罷甘休。

有幾位不與丞相派同流合汙的大儒背書,考題的真實性已經完全確定,問題便是幾個考官、作弊學子們是從何處得來的考題。

三司的官員在國子監儲存考題的地方調查了很久,都沒能找到任何偷竊考題的證據。

葉丞相抓住這一點,在朝堂上反扣霍采瑜的帽子:“陛下,既然沒有偷竊考題的證據,那麼能夠走漏題目的便隻有霍大人一人了。”

幾個丞相派的官員紛紛附和。

霍采瑜麵色不變:“丞相對孫啟平等人的供詞如何看?”

葉丞相如此精明,自然不會直接摻和販賣考題的事,押入大牢的幾個作弊考官在刑部的努力下紛紛招供,卻沒有供出丞相本人,隻牽連到了幾個上峰,之後便斷了。

儘管人人都曉得這定然是丞相做的好事,卻沒有證據將他定罪。

葉丞相“哼”了一聲:“屈打成招之下,互相攀咬、掩飾真實幕後主使人也是人之常情。”

霍采瑜知道丞相做了幾次努力,想派人偷偷暗示幾個被羈押的考官給自己潑臟水——隻是都被重新整頓的刑部大牢攔了下來。

其實仔細查下去,有足夠的痕跡能指向丞相本人——萬事不可能過而無痕,總歸留下蛛絲馬跡。

隻是這些證據不足以將丞相本人定罪,霍采瑜便沒有拿出來發難,留待後麵一擊斃命。

這幾日下來朝堂上已經吵了幾次,直接吵到了科舉結果統計結束。

所有的考卷綜合起來,竟然有三分之一的答卷買了錯誤的考題。

這個比例著實讓李錦餘有些震驚。

倘若丞相真的得逞,這次科舉整頓完全形同虛設,霍采瑜苦心搞出來的改革必然會成為一場笑話。

那時候大將軍派和中立派恐怕也不會再給他們眼神。

他本以為這次要借此機會一舉扳倒丞相,沒想到霍采瑜私下卻告訴他:“拿回吏部的權力便夠了。”

李錦餘有些茫然:“為什麼?”

“丞相派根基已深,這一次想將他們連根拔起困難重重,世家也不會坐視不管。”霍采瑜分析道,“吏部和戶部是最重要的兩個部門,我們收回其中之一,便已足夠占據上風。”

他頓了頓,稍稍壓低聲音,“何況,這次最重要的目的是斬斷丞相的根基。”

李錦餘雖然不是很明白,但本著對霍采瑜的信任,還是在早朝上終結了這個話題:“兩位愛卿都是國之棟梁,莫要因為外人矛盾內訌。”

這話說得實在太假惺惺,葉丞相和霍采瑜一起無語地看了過來。

李錦餘咳嗽一聲:“不論是霍愛卿或者丞相,此事中都沒有任何證據指明有所牽扯。三司斷案要講究證據,莫須有的罪名不許再提。”

他把目光放在戰戰兢兢的吏部尚書身上,“既然這次是吏部出的問題,尚書難辭其咎。”

吏部尚書是葉丞相的人,能坐在這個位置上自然精明果斷,早就預示自己可能會成為陛下和丞相鬥爭的妥協犧牲品,沉默著跪了下來。

“免去吏部尚書職務,停職待議;由霍采瑜擔任新吏部尚書之職。”

葉丞相臉色微微波動,沉默了片刻,知道這事自己這邊不占優勢,首先承認了下來:“臣等領旨。”

……

丞相派本以為失去一個吏部便是他們這次最大的損失,卻沒想到更麻煩的還在後麵。

買了考題的三分之一考生罰了一頓板子,統統趕了回去,並記錄了檔案,十年內不得再次參加科舉。

打板子倒還好,十年內禁止參加科舉,簡直是絕了他們向上晉升的路。

除了那些天縱奇才之人,哪個學子走過童試、鄉試之後,不都得二三十歲的年紀?還有些老童生、老秀才,胡須白了還沒中舉。

十年之後,朝堂恐怕都換了一批人!

這些被打到坐不起來、隻能躺在擔架上被抬回去的秀才們聽到這個噩耗,幾乎各個都要暈過去。

霍采瑜趁機貼出了這次科舉徇私舞弊的官方通告。

這份通告中巧妙地隱去了真假考題的安排,隻說是有朝中官員販賣假考題,連帶處置。

這些被禁了十年科舉資格的學子們的怒火頓時找到了發泄方向。

——並不是他們買考題有問題,而是賣考題的人賣了假的!

怨氣和悔恨找到了發泄口。

此時涉案的官員均已下獄,有傳言在坊間悄悄散播起來:“葉丞相隻手遮天,吏部尚書都曾是他的學生,這次的事情一定是丞相授意!”

購買考題的一部分是普通想走歪門邪道的學子,也有很大一部分是各世家的庶子。

在李錦餘的嫡庶新政推廣出來後,庶子們都失去了繼承家業的資格,把希望都寄托在了科舉上。

被假考題坑害之後,失了買考題的錢財,他們不但要麵臨其他好友的嘲笑,還要麵對嫡係的排斥。

縱然是庶子,好歹也是世家貴族之後,誰會沒些人脈?

“丞相立足的根基是吏部的資源和各大世家的支持,我們便要針對這裡下手。”霍采瑜最後總結,“如此下來,丞相自然會慢慢無力。”

李錦餘聽不太懂,但不妨礙他覺得霍采瑜厲害:“霍愛卿神機妙算!”

霍采瑜笑了笑:“非我一人功勞……葉歸鄉倒行逆施、壟斷寒門學子向上之路,本就難以為繼,隻差一點火星便會引火**。”

天下苦無公正仕途之路久矣。

丞相派和一部分世家子弟還做著壟斷官場的春秋大夢,如今也不過是回到現實。

隻是霍采瑜還有些疑惑,“臣本以為葉歸鄉老謀深算,不會如此輕易中計,還想了幾個後手,如今卻都沒用上。”

李錦餘心想:若是以前的葉丞相自然浸淫官場幾十年,心眼比狐狸還多……但現在的葉丞相隻是一隻貓妖而已。

沒有原身的官場經驗,光靠偽裝怎麼能搞好?

李錦餘自己對此深有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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