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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皇天坐在桌邊, 修長有力的手指捏著瑩潤剔透的玉牌,神識探入,不急不緩地念著其中的列項。

成熟的男子嗓音清朗而富有磁性, 充滿魅力。他一邊念著,一邊不時看向葉緲緲。

難得有這樣的機會, 他們單獨坐在一處。而且可以這樣相處很久,諸皇天心頭湧上一股說不出的歡喜, 隻覺得整個人、整具身軀都變得輕鬆了,仿佛體內那些陰暗的、潮濕的、沉重的雜質都飛走了一般。

他不自覺唇角上揚,看向旁邊的目光溫軟而含著笑意。

但是葉緲緲卻沒有看他,她此刻眉頭微微皺著, 將諸皇天帶來的那些納戒悉數擺在桌上, 一件一件拿起來飛速檢查過。

她檢查的很粗糙, 根本不去細看其中的物品, 也不費心去記,更不去跟諸皇天所念的物事名稱進行比對。沒有必要,大差不差就行了。

林、蕭兩家積攢數千年的家業,果然不同凡響。無數的珍稀資源,修煉材料, 靈石,靈田,店麵等, 使得葉緲緲一下子變得富有了。

當然,她本來就是富有的,不過在此之前富有的隻是魔淵的材料,還沒有人界的東西。現在好了,基本所需都有了, 靈石也有了。日後都不必再想辦法兌換靈石,或者購買、拍買所需。

“他們就這麼同意了?”葉緲緲看向諸皇天問道。

諸皇天便笑道:“他們敢不同意嗎?”想到什麼,又笑著說:“公主不知,當時我說公主想要一位新城主,林家主的臉色有多麼難看。”

葉緲緲缺人手的事,並沒有對諸皇天說。她很少跟他說這些事,是他自己想到的。

他覺得葉緲緲手下缺人。大高手隻有蒼叔兩位,而摘星城雖然打下來了,但卻沒有人坐鎮。

摘星城跟赤陽城不一樣,在赤陽城時,因為赤陽真人投誠了,不必換人,依然是他坐鎮。而摘星城的城主死了,摘星城沒有人打理。

葉緲緲沒有合適的人選,而她自己又不會想要管理一座城池。因此,諸皇天想到此事,就拿來刺激林家主,想看她後悔莫及的臉色。

“是嗎?她的臉色果然很難看嗎?”葉緲緲聽後,頗有興致地挑起眉頭。

“很難看。”諸皇天笑道,“非常難看,吞了蒼蠅一樣。”

林家主是大乘期高手,足以坐鎮摘星城。而蕭家主不過是合體期高手,若是兩家全都歸順,那麼都不會有人跟她爭,葉緲緲會直接欽點她為摘星城主。

可是她都做了什麼?她不想歸順葉緲緲,跟蕭家聯合起來,請瑤池幫忙,非要自由身。

要自由的下場,就是淨身出戶。林家主難免會想,如果她沒有固執贖身,而是依照賭約,歸順了葉緲緲,結果會是什麼樣。

結果會是她做了摘星城的城主,林家會有前所未有的榮光。但這一切,都被她的固執與愚蠢給毀了。林家族的臉色難看得要命,就如諸皇天所描述的,明明可以吃瓊漿玉露,卻偏偏吞了蒼蠅。

“惡心。”葉緲緲聽了他的描述,露出嫌棄的神情。隨即,她問道:“他們兩家都離開摘星城了?”

她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他們交出全部身家,還有趕出摘星城。她的地盤上,不允許有討厭的人存在。

“我親眼看著他們離開摘星城。”諸皇天說道。

葉緲緲點了點頭。得到想要的消息,她眼裡露出一點愉悅,繼續檢查納戒。

諸皇天見著她難得表露在外的高興,不禁覺得自己沒做白工。他動的那些腦筋,總算哄她高興了。

至於林、蕭兩家,他眼裡劃過一抹冷意。

他們走了也好,算是誤打誤撞,保住一條命。

諸皇天早就想好了,如果他們真的做了葉緲緲的仆人,他就勸說葉緲緲,讓他們去打鄭家。

這兩家先是瞧不起人,後來是仗勢欺人。再後來還想占小公主的便宜。小公主的便宜是那麼好占的?他們活下來,才能真正做葉緲緲的追隨者,死了——

那就死了。

此刻,摘星城外。

林家和蕭家因為將來的打算,發生了分歧。

兩家如今失去絕大多數財產,雖然手裡還有一些,但是遠遠不夠族人們的開銷。

兩家過慣了順風順水、風光無限的日子,如今有如喪家之犬,這等處境怎能忍受?重新建立一個風光榮盛的大家族,毋庸置疑。但這是長遠計劃,需要徐徐圖之。眼下來說,想要迅速積累財富,就隻有一個辦法。

掠奪。

兩家所分歧之處,不是“掠奪”這件事本身,而是掠奪的對象。

林家想要掠奪素不相識的小家族、小勢力。蕭家想要掠奪親朋好友,那些曾經依附他們而生的家族、勢力,他們想要鳩占鵲巢,占據他們的財產,成為他們的主人。

“你這樣太危險了!”蕭家主認為,林家主的打算不夠穩妥。萬一再碰上逍遙宮這樣扮豬吃老虎的怎麼辦?到時候連贖身的錢都沒有了。

“總好過你們。”林家主的臉上露出不讚同,覺得蕭家這樣行事,名聲不好聽。

“抱著你的名聲過日子去吧!”蕭家主冷哼一聲,轉身帶著族人們離去。

林家主望著浩浩蕩蕩離去的蕭家眾人,麵色不改。天底下哪有那麼多逍遙宮?她倒黴了一次,總不至於再倒黴第二次。

“我們走。”她手一揮,對族人們說道。

林家數千修士,其中修為高的如林家主,乃大乘期修士。修為低的,煉氣期修士也不少。不過,最多的還是築基期、金丹期。

為了照顧絕大多數族人,整體的飛行速度並不快。但即便這樣,還是有一小隊人緩緩掉隊。

“罷了,他們嫌棄我們,我們走就是。”掉隊的有三四十人,其中打頭的那名男子說道。

他們並不是掉隊,準確來說,他們是被排擠出來的。

這一家當中,有一張熟悉的麵孔,是個年輕的女修,隻是麵色蒼白,看上去缺乏精神。

正是之前給林家小姐做侍女,結果為林家小姐取衣裳時得罪了葉緲緲,引起林、蕭兩家與葉緲緲這場恩怨的始作俑者小織。

惹出這樣的事,是小織也沒料到的。她當場被諸皇天碎了金丹,昏迷過去。回到家裡後,因為事情尚未明朗,便隻是臥床休息。如今事情落定,林家失去了絕大財富,如喪家之犬被趕出摘星城,林家主做不出斬殺小織一家的泄憤行為,但是繼續收用他們,把他們一家當族人,也是不可能的。

林家所有人不約而同,排擠小織一家,將他們逐出隊伍。眼看著林家數千人,浩浩蕩蕩地離去,越走越遠,小織的爺爺眼中劃過複雜。

“把他們一家五口丟下。”很快,小織爺爺收回視線,看向小織一家說道。

他們一家五口,分彆是小織的父親、母親、哥哥、嫂子,還有小織自己。事情是小織惹出來的,連累他們這一支被主家逐出,當然要責罰。身為大家族,有功要賞,有錯要罰,才能保證公平。倘若不把小織一家趕出去,他們這一支,其他人都不會同意。

“你們好自為之。”小織爺爺說完這話,率先禦劍離去。其他族人紛紛跟上,隻把小織一家留在原地。

“父親、母親、哥哥、嫂子,對不起。”小織低下頭,悔愧地道。

事情是她惹出來的。她有眼無珠,得罪了得罪不起的人,害得一家變成這樣,她後悔死了。

“事情變成這樣,也不是你想的。”小織父親說道。他神情有些冷淡,而身旁小織的母親臉上則帶著幾分愧疚,隻是小織低著頭沒看見。

一家五口都是修士,修為最低的也是金丹期。而小織的父親,甚至是元嬰修士。這樣的一家,隻要不是得罪了大勢力,在哪裡都能過得不錯。如果去個小地方,還會稱王稱霸。

“父親等我重修金丹,一定會讓你們過上好日子。”小織抬頭,認真地道。

她不敢說複仇的話,雖然她的天分極高,甚至因此被選去做林家小姐的侍女,但修真界不缺天才。以逍遙宮的勢力,她這輩子想要報仇是沒指望了。

她隻想著,等自己重新凝聚出金丹,把修為提上去,重新給家人帶來榮光,就如同她在林家給林家小姐做侍女的時候。

“不必了。”小織父親說道,“家中沒有那麼多資源給你用。”

想要把一個修為廢掉的人重新培養出來,何其困難。倘若林家還沒倒,以小織的天分和她在林家小姐麵前的體麵,或許可以請求主家給予幾分資源。但如今林家都倒了,哪還有資源?

雖然他們這樣旁係末支的小家族,並沒有被收繳資源,但是他們自己修煉都不夠用,更彆說重新培養小織了。

“今後你想去凡間,還是繼續留在修真界?”小織父親冷酷地問。

小織震驚抬頭,眼中滿是不可置信。

“不然呢?難道你還想拉著全家人為你一個人填窟窿!”小織父親有些不耐煩地道。

於修士而言,修行才是最重要的,家人反而次之。道侶沒了可以再找,孩子沒了可以再生,唯有修行資源尋得不易,必須珍惜。

小織看著父親冷酷的臉龐,母親愧疚的模樣,以及哥哥嫂子的麵無表情,眼淚唰的流了下來。

“我想待在修真界。”她哽咽地說道。

她是修士,曾經是修士,她無法過凡人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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