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當丫鬟的第四十天(2 / 2)

露竹拍了拍薑棠的肩膀,“那等年關再見。”

今兒是六月十四,十六早上走。

這兩日不會陸錦瑤給露竹箐湘派活,一切先讓白薇接手,等她們兩個把手頭上的事交代清楚就可以回家裡看看了。

露竹的家人在平陽侯府,箐湘的家人就在永寧侯府,裡裡外外囑托一番,這才放心離開。

六月十六一早,陸錦瑤從永寧侯府的正門把顧見舟送走,然後就去了正院。

韓氏守了幾日,人跟著憔悴了不少。她一直覺得能吃下飯就代表病情有所好轉,但事實是鄭氏連床都下不了。

她想責問小廚房的人,但是鄭氏又能吃下飯,大夫請了一個又一個,各個都搖頭說無能為力,韓氏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辦好了。

宮中禦醫都請過,醫術再高超能有禦醫高超?

要是一直這麼下去,真得準備棺材了。

鄭氏這是心病,除了見到顧見山,沒有彆的辦法能醫治。

但顧見山回不來,軍中將領,除了皇上調令,不得擅自離開軍營。

皇上根本不可能放著西北軍事不管,因為這麼一件微不足道的事讓顧見山回來。

有時看著臥床不起的婆母,韓氏會想起在書院讀書的兒子,然後幽幽歎口氣,心裡會無比慶幸,幸好遠哥兒學問好,日後考科舉,不會離家太遠。

薑棠能做的就是讓鄭氏開心一些。

往屋裡擺上花花草草,給鄭氏說一說飯菜怎麼做,食材來自哪裡,鄭氏很愛聽這些。

跟她說周圍的趣事,什麼好玩,什麼能逗悶子。

過了四五天,鄭氏的精神好了一些,能扶著人下床走一走了。

她喜歡和薑棠說話,如果薑棠不是陸錦瑤的陪嫁,她一定毫不猶豫地把人調到正院來。

鄭氏覺得,薑棠比她的兒女更像自己的女兒,其他人對她的孝順更像是尊敬,尊著敬著,不敢親近。若是年輕時,鄭氏喜歡這種感覺,現在卻不喜歡。

就是她的孫子孫女也是一板一眼的。

薑棠很鮮活。

她以前也不喜歡相貌太過美麗豔麗的人,覺得嫵媚勾人,讓人不學好,但現在明白什麼叫相由心生。

相可不單單指相貌,薑棠的眼睛純淨,光看著就讓人心生好感。

薑棠:“等您好了奴婢和您下跳棋,打葉子牌,玩麻將,還能去外頭踢毽子。”

鄭氏:“毽子?”

如果鄭氏生在現代一定會喜歡上廣場舞,可是養在深宅大院中,連雞毛毽子都沒玩過。

“就是雞毛做的,下頭用鐵片固定住,輕輕一踢,就飛上天了,然後還能落下來,再使個十八般武藝接住,看誰接的次數多!”薑棠笑盈盈說道,“還有可多好玩的呢,夫人喜歡賞花喝茶,可我們丫鬟翻花繩打手背說悄悄話,什麼都玩。”

鄭氏在心裡道,她不喜歡那些。

那些不過是必須的應酬。

男人在外上職應酬,女人除了要打點好府中上上下下,還要和男人交好的官員娘子們聯絡感情,怎麼聯絡感情,就坐在一塊兒說話。

因為嫁給永寧侯,鄭氏連閨中的手帕交都不往來了。

一個在盛京,一個遠嫁,怎麼往來。

坐在一起就是這個花好看這個首飾好看,話裡話外還要互相恭維,無趣至極。

這場病讓鄭氏明白,她和其他人一樣。

同樣要麵對生死,為孩子憂心。而這些道理,顧見山十幾歲就明白了。

鄭氏雖然能下床走動,但一天還是躺著的時間多,六月二十五,鄭氏醒來的時候以為自己又做夢了,她看見了顧見山。

這樣的夢她做過很多次,有時是顧見山坐在她床邊,跟她說,娘,我走了。

她伸手一碰,人就不見了。

這次活生生的人,好好地坐在她麵前。

鄭氏拽著顧見山的手痛哭出聲,“你可算回來了。”

*

薑棠看見正院門外的春台時,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

她已經許久沒見春台了,春台也看見她了,笑著點了下頭,算是打招呼。

薑棠還沒反應過來,然後見一人掀著珠簾從正屋出來,不是彆人,正是顧見山。

這個時候顧見山怎麼會回來,難道是因為鄭氏。

來不及多想,薑棠遠遠對著人行了一禮,侯府的規矩,下人見到主子要行禮避讓,哪怕隔著很遠,主子並未看見。

顧見山為何回來不關她的事,薑棠低著頭,直到麵前籠罩了一片漆黑的人影。

顧見山站在薑棠麵前,正好把陽光擋住,“這些日子,都是你伺候夫人用飯的。”

薑棠:“回五公子的話,是奴婢。”

剛才離得遠,現在低著頭,薑棠不知顧見山現在是什麼樣子,隻是聽著他的聲音有些啞。

顧見山問了鄭氏吃的如何,這才揮揮手讓薑棠下去。

薑棠立刻回了小廚房,她把顧見山回來的消息說給孫大娘李大娘聽,“五公子回來了,夫人的病約莫就快好了,不知五公子中午在這兒用不用飯,咱們多備一些。”

孫大娘李大娘俱是歡喜,嘴裡嘟囔著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可是好事,這回夫人的病馬上就好了,侯爺也不必憂心了。”

薑棠以為顧見山中午肯定來正院用飯,因為白薇說過,宴幾堂沒有伺候的丫鬟,那邊小廚房也不開火,從大廚房拿飯回去走一路菜就冷了,但是中午顧見山並未過來。

鄭氏自然而然地以為顧見山有事,他一回來,鄭氏無藥而醫,光看臉色都比前陣子好了五六分。

這回不用薑棠喂,自己都能吃下去。

但她喜歡薑棠坐在旁邊,若不是不合規矩,她更願意看著薑棠吃,這樣好看的姑娘吃起東西肯定也好看。

顧見山一回來,各院立馬知道消息了。

韓氏徹底鬆了口氣,忍不住和顧見風抱怨,“我可沒見母親何時為你憂心成這樣。”

顧見風道:“這怎麼能相提並論,戰場上刀劍無眼,我在鴻臚寺能出什麼事。”

“你也知道自己在鴻臚寺,你的幾個弟弟一個比一個出息,三房的升官了,四房的去了工部,你的好弟弟回來不知又立了什麼功勞,誰想過你這個當大哥的。”韓氏一頓數落,“這回五弟回來了,母親哪裡記得我這個當兒媳的夜以繼日的照顧,怕是一門心思都撲在五弟身上。”

顧見風打著哈哈道:“五弟自幼離家,母親就算偏心些那也是人之常情。”

韓氏覺得自己就是對牛彈琴,根本就說不通。

“你就是個糊塗蛋!”

另外兩房亦是鬆了口氣,鄭氏出了事對她們沒有任何好處,而早就暗地裡站了隊的三房還盼著顧見山平安回來呢。

陸錦瑤知道顧見山回來之後叫薑棠來問話,聽鄭氏病情好轉,能自己用飯了,滿意地笑了笑,“這回是你的功勞,夫人那邊說什麼照做就是,不必再來問我的意見。不過,說話做事前,多在腦子裡轉幾遍。”

陸錦瑤更希望薑棠做什麼之前偶而和鄭氏提一下,是她的意思,這樣,就算她不在正院,也與在無異。

但這話若是她親口提,就不合適了。

薑棠沒聽出弦外之音,隻點了點頭,“奴婢明白。”

陸錦瑤道:“你這陣子還是留在正院,等夫人病好全了,再做打算。”

宴幾堂這邊有趙大娘,一時用不著薑棠。

就算她害喜吃不下飯,也不能和長輩搶人,儘管這是她的人。

陸錦瑤現在更希望分家,爵位不出意外是長房的,這麼幾家兄弟住在一起,還不如早早分家的好。

在侯府裡,就算是主子,也有千般萬般的不如意。

薑棠離開後,陸錦瑤讓月雲過來,“收拾些東西,給宴回堂送去。”

顧見山才回來,院子裡肯定缺東少西的,還有錦棠居的賬本,也得讓他過目。

賣了冰粉之後生意又好了,一連數日,每日的利潤都有四十多兩銀子。

正好顧見山回來,先分一筆紅。

月雲原本就是侯府的丫鬟,對侯府了解多,她去最合適。

薑棠又匆匆回了正院,聽說是讓春台去大廚房提的飯。

薑棠有些想不通,晚上顧見山也沒來正院用飯,而是等天黑了才過來。

她隱隱覺得不對,又想不出哪裡不對。

看小廚房沒什麼活了,薑棠提著燈籠回宴幾堂了。

經過花園的時候,薑棠聽見身後噗通一聲,這裡離湖麵近,薑棠怕有人落水,趕忙提著燈籠往回走。

沒走多遠,她就看見假山的入口那露出一塊袍角,看顏色,上午才見過。

薑棠往後退了半步,把燈籠往前照了照,“五公子?”

沒人說話,薑棠試探著往前走了兩步,“五公子,奴婢是宴幾堂的丫鬟……”

“彆過來。”

這聲音和薑棠上午聽見的完全不一樣,上午的聲音雖然啞,卻平穩,現在連聲音都在發顫。

薑棠把燈籠裡的蠟燭吹了,這條路是通向宴幾堂宴回堂的,這個時辰除了她沒人回去,但保不準。

顧見山曾救過她,於情於理,她也不能放任不管。

薑棠走了過去,今晚月牙高懸,月光像碎銀子一樣灑在地上。

顧見山的臉色和上午完全不同,一片慘白,額頭鬢角滲出汗珠,順著脖子往下流。

他右手捂著胸口,另一隻手抓著假山上的石頭,看見薑棠,無奈地扯了扯嘴角,“都說了,彆過來。”

那一刹那,薑棠明白了,顧見山因何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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