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錦瑤起身出門,讓白薇把桌上的果茶換成菊花茶,等茶上來,給鄭氏倒了一杯,這才慢慢說起話來。
陸錦瑤垂下頭:“我同明顏舒相交甚少,一向敬而遠之。隻是聽彆人說,她愛拔尖,脾氣也不太好。”
盛京少有這樣的小娘子,陸錦瑤也不喜歡這樣的性子,說好聽點是拔尖,不好聽就是跋扈。
姑母是當朝貴妃,表兄是皇子,父親在朝中又有實權,這等身份,是可望不可及。
陸錦瑤都覺得,這出身沒得挑。隻是這樣女娘做永寧侯府的兒媳婦,並不合適。
鄭氏看起來也不願意。
鄭氏當然不願意了,燕茗雙還能說作活潑可愛,性情純真,但明顏舒……都說嫁人要高嫁,娶妻要取低,這可怎麼辦才好。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鄭氏都喘不上來氣。
陸錦瑤道:“聖上還未下旨,隻是一些風言風語,母親彆因為這些話煩憂。兒媳覺得,這事成不了。”
陸錦瑤還想過,要不直接和鄭氏說,要想聖上不賜婚,先給顧見山定門親事就行了。
而且趕在賜婚之前說已有親事,沒哪家願意對抗四皇子一脈,到時候趁機提一提薑棠,鄭氏病急亂投醫,沒準也會答應。
但這個法子並不穩妥,娶親是大事,陸錦瑤明知這事是假的,還這樣說,等這事過去,鄭氏不僅不會感激薑棠,很可能翻臉不認人。
這種事,陸錦瑤見得多了。
難怪顧見山那天說,四嫂這樣說,我就放心了。
況且,顧見山那邊,什麼都沒說。
恐怕沒想到這一層麵上。
所以,陸錦瑤現在隻能儘量安撫住鄭氏。多說說明顏舒嫁進來的之後事,讓鄭氏覺得,並非高門貴女也也可以。
鄭氏:“怎麼成不了!皇上真有心事,隨口一提就是聖旨,定然是問過老五,不然不會傳出這些話來……”
陸錦瑤麵露為難,“可是,聖上真下旨,咱們也攔不住。娶妻並非兩人結親,還有寧國公府和永寧侯府。嫁誰娶誰,自己也做不了主。明小娘子隻是如今這般性情,嫁過來後您□□一陣子,興許能改好。”
鄭氏搖搖欲墜,陸錦瑤不敢說太多,急忙又給鄭氏倒上茶水。她說的也沒錯,真想賜婚,什麼樣的兒媳婦都得受著。
可鄭氏怕的就是明家家世太高,若日後四皇子出了事,明家第一個被收拾,出嫁女雖然與娘家無關,可怎麼都連累永寧侯府……
“可彆嚇我,你剛說的,這事成不了,為何這麼說?”
陸錦瑤把自己的想法跟鄭氏說了一遍,“就是因為隻有謠言沒有彆的,所以更做不得數,母親若是著急,可以去問問五弟。”
問了顧見山,一切不就知道了,興許問不出來,若是問不出來,那更證明什麼事都沒有。
夏風吹的鄭氏一身燥熱,她相信陸錦瑤,“我還是彆給他添亂了,這幾日他早出晚歸,我的心都揪著。”
有時鄭氏寧願顧見山在西北,四個兒媳婦,鄭氏覺得陸錦瑤運道最好,她打算明天去普陀寺上個香,求求佛祖。
鄭氏在陸錦瑤這兒坐了小半日,又問了她身子如何,陸錦瑤就實話實說了,“有時覺得累,晚上腿會抽筋。孩子會動了,隻是見舟不在,也不知道。”
看肚子的時候陸錦瑤一臉柔和。
鄭氏握住陸錦瑤的手,“這些日子辛苦你了,你若是想回娘家看看,就看看,想小住些日子,母親讓南香和管事送你過去,住幾日再接你回來。”
陸錦瑤道:“謝謝母親,我是想月底回去看看。”
若能小住幾日,就再好不過了。
陸錦瑤投桃報李,“明家的事兒媳再讓人打聽打聽,兒媳覺得,五弟出生入死保家衛國,皇上是不會讓功臣寒心。左右咱們家與四皇子一黨沒有交集,且放寬心吧。”
聽陸錦瑤這麼說,鄭氏心漸漸踏實下來了。
回到正院之後,她把韓氏叫來說了一會兒話,韓氏懲治了幾個嚼舌根的,就再沒有丫鬟議論這個。
七月二十三晚上回去的時候,薑棠又在床下看見一張紙條,上麵隻有幾個字。
——假的,當心
最下麵寫的是顧見山留字。
薑棠把紙條燒乾淨,又跑回宴幾堂,這會兒還沒下職,宴幾堂丫鬟很多。晚上陸英值夜,但她今天肚子疼,央求佩蘭替她一晚。
薑棠:“佩蘭昨兒剛值的,這樣吧,我替你。”
薑棠來這兒就沒值過夜,箐湘還在的時候幾個人輪換,基本趕不上月事,今兒趕巧了,陸英這個月的月假還用了。
她守著宴幾堂,怕晚上出什麼事。她力氣比陸英她們大,鐵鍋菜刀都能拿動。
陸英答應的痛快,跟薑棠交代了現在守夜乾什麼,就放心地回去了。
一同守夜的是月雲,薑棠給陸錦瑤做了夜宵,商量好她守前半夜,月雲欣然答應了。
宴幾堂的院門鎖著,坐在耳房門口能看見外頭微黃的燈光。
薑棠小心著外頭的動靜,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東北角有動靜。
東北角正是晏回堂。
薑棠不放心,去正屋外頭聽了聽,屋裡安安靜靜,她又走到院門前偷著門縫偷偷看了一眼。
外麵樹影打在地上,晚風靜謐和煦,就在薑棠鬆了口氣打算回去的時候,東北角傳來一陣刀戟碰撞的聲音,緊接著火光映徹天邊,整個永寧侯府陸陸續續地亮起了燈。
薑棠把門栓插緊,然後去正屋瞅了瞅,陸錦瑤還沒醒,她去耳房把月雲叫起來,“醒醒,好像出事了,宴回堂那邊有動靜。”
月雲才剛睡著,揉著眼睛,聽那頭劈裡啪啦的,“五公子那邊?可要咱們出去看看。”
薑棠道:“出去做什麼,咱們弱女子,出去是能拿劍還是能拿刀,好好守著四娘子吧。”
薑棠去小廚房找了把菜刀,“我在門口守著,彆有人狗急跳牆,你彆害怕,守在門口就行,若有人闖進來,進屋把門插上。”
外麵動靜極大,宴回堂燈火通明,屋內除了有顧見山,還有幾位意外之客,一位是明國公,一位是四皇子。
兩人都穿著黑衣,身後帶了數個仆從,是過來和顧見山“議事”的。
能讓顧見山做女婿,正合明國公的心意,顧見山手裡是有兵權,但明國公估計著,三四萬頂天了,徐幀南在,顧見山一個毛頭小子能頂多大事。但是他貴在年輕。
是把將將開刃的好刀。
若是四皇子能得顧見山助力,再加上他兄長,將大有把握。
明國公也疑心過,可四皇子平日上進,從不花天酒地,於政事上頗有建樹,立儲理應考慮四皇子。
和其他人不同,彆人隻是聽說這事,明國公是親口聽聖上說的,他家孫女適齡,與顧見山郎才女貌,頗為相配。
雖沒有親口指婚,但確實是這個意思。
再加上後來有人傳這個,明國公覺得板上釘釘,跑不了了。
隻是一連過了幾日,也沒有聖旨下來,明國公想讓顧見山去求聖上賜婚,這樣一來還能顧全明國公府的顏麵。
而四皇子是想問軍中之事,顧見山回京有段日子了,四皇子折了幾個人,顧見山卻安然無恙。
若是顧見山能入他麾下,四皇子樂意之至。
沒什麼關係比姻親關係更牢固了。
兩人連夜過來,也偷偷給顧見山遞了消息,這種事,白日商量不穩妥,隻能夜裡偷偷的來。
顧見山欣然應允了。
明國公就帶著四皇子和隨從過來了,兩人不敢托大,隨從都是武功高強之人,過來之後和顧見山相談甚歡。
甚至說,顧見山還暗示,他喜歡相貌明豔性情獨立之人。
明貴妃就是出了名的好相貌,不然也不會入宮為妃。
明顏舒是明貴妃的侄女,樣貌明豔動人,顧見山喜歡也不為怪。
談到軍營的事時,四皇子問的極其隱晦,但顧見山說了許多,足見其誠意。
直到最後,四皇子忍不住細問了一句,“既然你管著軍餉,那你回京之後,這差事豈不是又空閒,你覺得鄭大人可合適?”
顧見山道:“鄭大人也是四皇子的人?”
四皇子一笑,“有他在,行事方便些。你要知道,將士們出生入死不容易,總是打勝仗,父皇便不覺得勝仗有多不容易了,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
顧見山目光微寒,他並不知道,隻知道他們拚死拚活就是為了贏。
他受傷這事果然有貓膩。
皇上本來就疑心,若是提過之後明國公知道什麼是分寸,應該會主動拒絕賜婚,若是不知道,分寸,大約會找上門來。
顧見山還懷疑過,隻要細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明國公怎麼會上套。
慶安帝說會,“朕今年五十六歲,幾位皇子最年長的已經三十多了。你父親立世子,斟酌了幾十年,有人願意等,有人等不及。”
顧見山對四皇子道:“這話,殿下留著和聖上說吧。”
四皇子神色微變,“你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