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宮變(1 / 2)

紅樓之賈赦長子 天日月 14049 字 3個月前

內宮重地,那怕是在宴會之中, 大夥的音量都是克製著, 也隻有平康帝和他懷裡不懂事的十公主敢高聲說著話, 如此一來,宮門外的吵雜之聲便分外顯眼了。

賈瑚微微皺眉,因為平康帝這些年來對朝中事務越發不耐煩,不隻是進內殿的人少了, 就連有份能進外殿的人也少了, 以前隻要是五品以上便可攜家眷來參加中秋夜宴, 而眼下卻是非三品以上不可了,就連像馮唐這般的老人都沒資格,便可猜出外殿的人數有多少了。

說句不好聽的,隻怕內殿裡的人都比外殿多, 在這種情況下, 外殿竟然會如此吵雜, 便有幾分古怪了。

賈瑚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皇子那邊三皇子與六皇子之間的空位, 四皇子雖然不在,但四皇子妃仍在, 但她臉色慘白,神色不定, 顯然也是察覺出什麼。

賈瑚心下暗歎, 雖然他先前猜出四皇子怕是有不臣之心,不過那也不過是猜測罷了,畢竟他跟四皇子有仇, 自然是以最大的惡意來猜測他了,不過眼下看起來還當真成真了。

因為是皇家夜宴,赴宴之人不許攜帶武器,賈瑚身上莫說什麼火器了,就連把小刀都沒半把,不過這並不表示他一點辦法也都沒有。

賈瑚略數了一下,這皇子龍孫著實太多了,以他之能,也絕對護不住這麼多人,他環顧四周,最後把目光放在德妃娘娘身上。

他就不信,四皇子會全然不顧自己親生母妃的死活。

不隻是賈瑚察覺出些許不對,就連其他皇子也察覺出一二了,平康帝與太子早就停止了閒話家常,兩人望著門外,眼眸間隱隱流露出幾分緊張之色。

眼見殿外聲音越發吵雜,著實不像話,夏德全高聲道:“聖上在此,是誰在殿外喧嘩?”

殿外的吵雜聲停頓了一會兒,隨即又再度開始,這次還伴隨著碰碰的撞門之聲,還有好些刀劍相交與慘叫之聲,即使以賈瑚的耳力都聽不清楚發生了何事,更彆提旁人。

不過能進內殿的,那個不是人精,再加上前些年的五皇子之事,大夥都猜測出一二了,好些膽小的貴人都忍不住尖叫了起來,甄妃的臉色更是全白了,緊捉著平康帝的衣袖不肯放手。

曾經見到五皇子逼宮一事的眾皇子們的臉色都不好看了起來,幾位皇子盯盯太子,又瞧瞧平康帝,不知道這次他們兩人是知道還是不知道?這次又有那個兄弟會倒楣了?

當年老五逼宮一事雖然出乎眾人意料之外,但有些事情細細回想,大夥也漸漸品出一些味道。

老五固然是自己找死,可這事太子和聖上必定是知道一二的,要不也不會這麼快把老五給壓了下來,至於老四……天知道他是真倒楣,還是不知怎麼的被太子忌恨上了,不過好在太子還是講究一點兄弟情份,這毀容也總比沒了命好。

一想到老四,大夥自然而然的下意識瞧起老四的位置,見到老四座位空空如也,也就一個四皇子妃白著一張臉,強撐著端坐著,三皇子也不知道那來的膽子,驚叫道:“老四!一定是老四乾的好事!”

平康帝膝下幾位皇子,除了老四之外儘數都在這裡了,逼宮的除了老四之外還能有誰?

一想到老四因著毀容而與大位絕緣,三皇子瞬間臉色慘白,背心汗滲滲的一時間驚的說不出話來。

這毀容者不得為帝可說是曆朝曆代不成文的規矩了,不過也不是沒有例外者,像是梁元帝蕭繹,明明眇了一目,但他直接把兄弟侄子誅殺殆儘,便順理成章的得了皇位,莫非他那好四弟也有意效法一二?

一想到此處,三皇子不由得驚恐,他跟其他的皇子不一樣,旁的皇子或多或少都對皇位動了心思,但他可是真沒動心思,倒不是他母妃身份不夠一爭,還是其能力不足,而是他懶!

見多了做皇帝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乾得比牛多的日子,三皇子除非是瘋了才想要爭上一爭,不過他萬萬沒料到,他都已經懶成這樣了,如今還要被這無妄之災牽連,不由得驚慌失措了起來。

四皇子妃與德妃本就臉色蒼白,聽到三皇子這話之後臉色越發白了,德妃娘娘連忙起身跪在大殿之中,不斷磕頭求道:“此事絕對與老四無關,求聖上明察秋毫啊!”

平康帝也不說話,僅僅隻是淡淡的哼了一聲。

雖然不過是一聲冷哼,但德妃伺候平康帝多年,那裡會不知道平康帝暗惱著呢,德妃心下一緊,一個勁的磕頭,求道:“聖上,老四這個孩子最是孝順,這次絕對不是他啊!”

“孝順!?”這話著實可笑,平康帝直接不客氣的一杯子砸向德妃,狠狠地砸中她的額角,“孝順!?這孩子要是真孝順!張貴人又是怎麼死的?”

德妃的臉刷的一下變得雪白,跌坐在地上,聖上知道了,聖上還是知道了!

平康帝冷哼一聲,那時要不是看在老四毀了容的份上,張貴人這事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給他揭了過去,沒想到他這個做父親的給他留了點顏麵,老四終究還是自尋死路。

德妃什麼也不敢說了,隻是拚了命的磕頭。

平康帝雖然沒到後宮三千的地步,不過這後宮裡的人數也著實不少,區區一個貴人,既非四妃也非九嬪之內,又不是曾經受過聖寵之人,大夥對此人著實沒半點印像,後宮眾人雖隱約猜出一點,不過事關平康帝的帽子顏色,誰敢說話?

大夥眼觀鼻,鼻觀心,著實安靜的很。偌大的保和殿中隻剩下一下又一下的德妃的磕頭之聲。

和不斷磕頭的德妃娘娘相比,四皇子妃雖是一樣臉色慘白,但倒是平靜得多,她端坐在席位上,不動,不說話,亦不求情,還有心思給自己倒了杯酒,要不是她的手指一直在抖,抖的壓根倒不了酒,隻怕大夥還真以為她鎮定的很呢。

在這眾人之中,唯一站著的三皇子可就顯眼的很了,平康帝看不過去,冷哼道:“老三!坐下,慌個什麼!”

他隻叫三皇子坐下,半句也不談德妃,顯然是真惱了德妃和四皇子。

德妃身形一晃,險些暈了過去,但又連忙拚了命的一直磕頭,次次觸地有聲,沒多久額角便磕出了血,但平康帝就像是沒看到一般,又說了句:“老三!坐下!”

“父……父皇!”見著平康帝冷靜的模樣,三皇子才略略鬆了一顆心,當年老五都準備成那樣了,尚且被父皇壓製住了,想來這次應該也沒問題吧。

雖是如此想著,但三皇子則是拉著自家老婆,跑去跟大皇子擠一桌了。

沒辦法,他旁邊就是四皇子妃,雖然老四好似連老婆都不要了,天知道這四皇子妃是不是還向著老四,隨時準備給大夥一記暗的。

大夥雖然不敢像三皇子這般動的這麼明顯,不過也隱隱往平康帝的方向靠攏,還有保護平康帝的宮女太監,不知為何,看見擠成一團的眾人,賈瑚一瞬間想到了蛇球。

賈瑚默默地被圍在中間的平康帝默哀。

聽見保和殿外聲音越發吵雜,而且越來越靠近,賈瑚微微沉吟,在手中的瓷碗一鬆,直接落在地上,瞬間砸了個粉碎。

在砸瓷碗時,賈瑚臉頰微抽,難忍一瞬間的心疼,這可是上好的缸豆紅瓷碗啊!!!

這般勻淨細膩、通體無瑕的釉色也就隻有官窯中的精品才有,要不是酒杯太小,砸了也沒多少碎片,他還真舍不得砸碗。

一旁伺候的小太監連忙彎下身去撿碎瓷片,卻見賈瑚比他早了一步,直接挑了幾個大塊的碎瓷片握在手中,小太監驚道:“小賈將軍,這是……”

賈瑚直接揮了揮手,示意其不要說話。

這內殿裡都是人精,賈胡突然摔碗,注意到的人還真不少,再見他拿了瓷碗的碎片握在手裡,大夥這才恍然大悟。

眾人不由得暗暗佩服,不愧是從遼陽一役走出來的男人,當真是應變極快。

三皇子甚至在琢磨著了,該拿什麼東西摔比較不那麼刻意。

太子就直接多了,他拍案讚道:“不愧是小賈將軍!”

這份應變之能,倒還真有幾分像他。

太子一揮手,直接拿起桌上的五彩瓷盤用力在桌麵一敲,瓷盤瞬間裂成兩半,太子一左一右的直接把碎瓷盤拿在手上,看起來雖有幾分古怪,但也有幾分煞氣。

太子都行動了,大夥還有什麼客氣的,三皇子先是把大皇子桌子上的粉彩酒壺給砸了,還嫌不夠,順道把一旁的粉彩大海碗也搶到手,讓大皇子一陣好氣。

就這樣,瓷器摔破聲此起彼落,就連小小的十公主手上也拿著一個銅胎掐絲琺琅黃地龍紋碗的碎片,不但如此,她還乖巧的對賈瑚一笑,大有還沒嫁雞,便先隨雞的味道。

不過賈瑚這時可真沒心情注意到十公主以行動支持夫婿,他眼下直想把某個小屁孩捉過來打屁股了,那個可是銅胎掐絲琺琅黃地龍紋碗啊!!!

銅胎掐絲琺琅也就是後世有名的景泰藍,其燒製難度極高不說,而且它和瓷器不同,瓷器可以大量生產,但一個爐子隻能燒一個,再則,銅胎琺琅的燒製技術要到清乾隆,換算成大晉朝的話,莫約五十幾年後才能成熟,現在能燒出來的銅胎琺琅器全都是奇跡,可遇而不可求。

是以每一件銅胎掐絲琺琅器端是珍貴無比,在整個中秋夜宴上,也就隻有平康帝跟前擺了銅胎掐絲琺琅器,那怕是太子,桌上用的也不過是五彩瓷器,可見其珍貴了。

一看到十公主砸碗,莫說是賈瑚了,就連平康帝都心疼的嘴角微抽。

賈瑚不敢再看向十公主手裡的‘破碗’,連忙低頭轉移目光,這一瞧頓時看著滿地的缸豆紅、郎窯紅、粉彩、五彩……各種後世珍稀的瓷器此起彼落的被砸毀,賈瑚隻覺得自己快心臟病發了。

賈瑚捂著心口,做為一個考古學家,他覺得自己對不起國家民族啊!

當然,不是每個人都砸瓷器,好拿碎瓷片自保的,像是哀莫大於心死的四皇子妃就沒有動,一直跪著磕頭的德妃也沒有動,而平康帝和始終維持著笑容的夏德全也沒有動,再來便是太後也沒有動。

隨著保和殿前一聲比一聲大的撞門聲中,就在皇帝身旁的太後突然動了,隻見太後好似恐懼向平康帝微微靠近,突然飛快的從懷裡抽出匕首直刺平康帝後心。

“住手!”賈瑚手腕一抖,鋒利的瓷片直襲太後門麵,不隻是他,就連夏德全也動了,也不見夏德全是怎麼行動的,不過短短一瞬間便就製住了太後。

賈瑚恍然大悟,怪不得平康帝一點也不急,原來夏德全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就夏德全一人,怕是抵得上十來人了。

夏德全瞧著太後頸上的碎瓷片,讚道:“小賈將軍好身手。”

賈瑚尷尬一笑,“客氣!客氣!”

他方才看的清楚,夏德全製住太後的那幾招著實眼熟,這大水衝到了龍王廟,原來大家同出一脈啊。看來二一與二二真正的主子並非太子,而是夏德全。

平康帝望著太後,也忍不住微露幾分訝異之色,他低聲道:“朕這些年來待你可不薄,你為什麼要行刺朕?”

太後之事確確實實的在他的意料之外,他雖猜出四皇子即將宮變,但全然猜不到太後竟然會幫起四皇子了。

“不薄!”太後突然笑了,大量的鮮血從脖子上的傷口湧出,瞬間便把金黃的鳳袍染紅了一大片,“不薄!?”

太後的笑容滿是苦澀與不甘,真的薄不薄,他心裡會沒點底嗎?

太後隻覺得全身上下的力氣都隨著頸子上湧出的血而漸漸消失,她拚著最後的力氣吐出幾個字,“壽安宮!西陵!”

壽安宮是她所居住之地,而西陵則是平康帝親點給允她的死後長眠之地。壽安宮不如慈寧宮尊貴,自不用提;而西陵……又被稱之為妃陵,因為裡頭葬的多為嬪妃,而她將會是第一個入住西陵的太後。

她一個寡婦,已經什麼都沒有了,萬沒想到平康帝連最後的體麵都不肯給她,也因為如此,她才會決定和四皇子聯手,橫豎再壞也壞不過現在。

旁人不明白此意,但平康帝自然是秒懂,他眼眸微眯,顯然有幾分不悅,沉聲道:“你非先帝元配,自然不配入住慈寧宮,至於西陵……雖然不如東陵,但得已入西陵第一位,也不算辱沒你的身份。”

不得不說,這皇帝的臉皮果然夠厚,也隻有平康帝能夠理直氣狀的把繼母以妾禮葬之一事給說的如此理所當然。

太後狂笑,“好個平康帝!無恥之極!無恥之──”

太後一句話沒說完,嘎然而止,隨即斷了氣。

夏德全搖了搖頭,表示太後當真過了身。

賈瑚連忙亦跪下道:“臣請聖上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