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青梅青梅(20)(1 / 2)

冒犯?

沈夜嵐聽見這個過於禮貌的詞語, 收回先前放在許嬌身上的、過於放肆的目光,眼睫垂了垂, 抿著唇沒有回答。

耳邊那許久沒出現的聲音, 這會兒又不請自來,輕輕貼在她的耳垂附近, 吐氣似的小聲說了一句:“什麼叫冒犯嘛,她那明明就是侵-犯。”

語氣膩得人發慌。

沈夜嵐麵頰緊了緊,睫毛顫了一下。

許嬌看她半天不說話, 甚至沉默地挪開了目光, 心底的歉意更深, 暗自反思自己怎麼在外麵那麼沒有戒心, 居然就這樣輕易中招,甚至……

還對沈夜嵐做出了那樣的事情。

許嬌勉強維持著鎮定, 然而腦海裡那些畫麵卻越壓越是浮得厲害, 仿佛飄在水麵上硬要被按下去的氣球,費勁半晌, 還是隻能任由它恣意地順著水流來去飄蕩。

她想到自己昨晚先是醉酒後沒輕沒重的動作, 如同闖入玩具池裡亂跳一汽的小孩兒, 到了後頭,那酒裡東西的勁兒上來了,渾身又熱又燥,偏偏脾氣大的不行, 坐在沈夜嵐的身上蹭來蹭去, 甚至還抱著人的脖子恬不知恥地撒嬌:

“幫一幫我呀。”

“你動一動啊。”

麵皮不由一抽, 許嬌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畫麵太美……不能細想。

她自己借著醉酒的勁兒發泄完了,倒是沒多少特彆的印象,甚至還沒頭疼厲害,但遭了這無妄之災的沈夜嵐,估計不會好受到哪裡去。

許嬌暗自在心中歎氣,拉開被子,目光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就知沈夜嵐昨晚有多麼克製——

這麼說也不對。

沈夜嵐又不跟她一樣喜歡女生,說不定是昨晚在她那又磨又求的動作裡嚇傻了,最後沒了彆的法子,才心軟幫了她一把的,哪兒說得上克製不克製呢?

許嬌將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拋開,暗笑自己腐眼看人姬。

她從床鋪裡下去,打開櫃門翻出來一套衣服往身上囫圇套,背對著沈夜嵐,露出光滑的脊背弧度,玲瓏的腰線,挺翹的、圓潤的……還有修長筆直的雙腿……

以及腳踝上那漆黑的荊棘十字架紋身。

光潔的、幾乎能反光一樣的腳踝在沈夜嵐的視線範圍內小幅度晃了晃,引得原本已經將念頭壓下的人著魔一樣地抬起眼,隻匆匆瞥了一下,又像是被燙了一樣的轉開目光。

可她記憶力實在太好了。

隻掃了一眼,那些該記住的、不該記住的景色風光都帶著溫度烙在了她的視網膜上,哪怕閉上眼睛,也要執著地在她的眼皮上將輪廓複刻下來。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聲音在跟前近距離地響起:“抱歉昨天胡鬨了一場,身上有不舒服的地方嗎?我的衣服你應該也能穿,這套怎麼樣?”

這嗓音依然是溫和的,可再沒昨夜的那火熱情感了。

讓人能輕易辨認出裡頭那風平浪靜的客套。

沈夜嵐心中忽然湧上淡淡的悵惘與失落,恨不能昨夜永不過去,今早的陽光永不升起,可她知道……這是不可能的,即便她一夜未眠,這時光也不會因她的意誌停下腳步。

於是她隻能強忍著情緒,在這聲音裡睜開眼睛,看向衣著整齊、走到床前來的許嬌。

可能是覺得對她抱有愧疚,所以這人的表情比以往都要柔和,唇角還掛著笑意。

沈夜嵐竭力想撣開心頭落下的灰塵,不斷地安慰自己:其實這樣也好,這樣冷淡的許嬌,永遠不會讓你把她和幻覺弄混,不是嗎?

這樣的她,能讓你永遠清醒啊。

“怎麼一直不說話?啞巴了?”許嬌彎下腰來,一手撐在床邊,笑吟吟的眼睛湊得更近,目光往沈夜嵐被被子擋住的肩膀下看,好像隔著這空調被就能觀察出什麼端倪似的。

沈夜嵐動了動唇,總算說出了這早晨裡的第一句話,聲音裡非常非常輕,裡麵含著不舍,像是不願卻又不得不與什麼告彆一樣:

“沒有。”

連嗓音裡的沙啞都比昨夜重了點:“我沒事,這套衣服我可以穿。”

許嬌卻不怎麼相信她的話,聽罷不由搖了搖頭,抬手就想去拉開被子,結果沈夜嵐本能地就把被子壓得更緊了一些,動作猶如條件反射的抗拒。

許嬌以為她這是留下了陰影,有些應激,當即就彈開了手頭的動作,語氣又溫潤了三分,近乎帶著嗬護的意味:

“好好,我不碰你。”

“我就是想看看你有沒有受傷,誠實一點,不然我可要喊醫生上門了。”

沈夜嵐從未見過她如此溫柔的模樣,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眸子裡染著些許迷茫來,順著她的話回憶了一下自己此刻的狀態。

某處確實有些不大舒服。

不過……都不及後背的疼痛。

昨晚帶著許嬌的那份重量一起在玄關階梯那兒撞的一下並不輕,又沒及時處理,現在過了一夜,好像更疼了許多,也不知是什麼樣的慘狀。

許嬌與她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看她回憶起什麼,便用哄小黃的語氣輕輕道:“不舒服的地方要快點上藥。”

想了想,她又說:“我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對你太說有點突然、也不太能接受,我現在說什麼都晚了,但是我還是要跟你鄭重道歉,以及,我一定會做出力所能及的補償,好嗎?”

沈夜嵐聽見她口中的“補償”二字,神情略有觸動,總算與許嬌的目光對上,隻是唇畔動了動,也沒說出什麼來。

許嬌瞧出她的意圖,心中小小鬆了一口氣,有所求才好呢,這樣她才有個彌補的方向,最怕那種被欺負了又膽小的,什麼也不敢提不敢要,背地裡又陰影到抑鬱,到時她可就罪孽深重了。

“不急,你可以慢慢想。”說完,許嬌耐心地重複第三遍:“現在可以告訴我身上哪兒不舒服了麼?”

沈夜嵐慢吞吞地道出:“背後有點疼。”

許嬌:“?”

背疼?腰疼或者那兒疼她都能理解,為什麼背也會疼?

……

待看見沈夜嵐後背那青紫一大片的痕跡之後,許嬌驚了一下,奈何她記憶裡根本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拉著沈夜嵐摔了一跤,隻能懊惱地道歉,然後去找跌打損傷的藥過來,仔細地幫沈夜嵐處理。

“也不知道撞沒撞到骨頭……要不還是去醫院拍個片吧?”哪怕處理完了傷,許嬌也覺得沈夜嵐後背這痕跡有些觸目驚心,忍不住開口提議。

彼時沈夜嵐身上已經套了寬鬆的居家休閒服,發現許嬌的藥上了,肩膀略動了動,就任由衣服落下去,低聲道:“不用。”

許嬌倒是想堅持,可看沈夜嵐這副模樣,又有種自己強勢些都是在欺負人的錯覺,隻好脾氣地應下,隨後問:“早上吃的清淡點,喝粥可以麼?”

沈夜嵐還沒被人這樣嗬護備至過,在許嬌一早上如沐春風的對待下有些找不著北,半天才默默點了點頭,看著許嬌卷了卷衣服下擺往外走,不由詫異道:

“你……你做早餐嗎?”

許嬌已經走到了門邊,這會兒回頭來看她:“對,蘇阿姨家裡有事,前段時間就說要辭職,從今天開始不來了,我懶得跟新的保姆磨合,所以早就跟她學著做飯,要是不好吃,你就告訴我,我們中午點外賣。”

沈夜嵐愣愣地點了點頭。

許嬌看她好像比先前精神了一些的樣子,衝她笑了笑,然後才拉開門往外走,留下沈夜嵐沉浸在這夢幻般的溫柔裡,久久回不過神來。

直到一個問題慢慢地浮現在腦海裡——

許嬌喜歡的是女生。

對待春風一度的自己尚且能這樣溫柔,若是成為她的女朋友……

又會是怎樣的呢?

耕作者下定決心打算連根拔起的魔-種,在即將曝於日光下時,不知怎麼忽然猶豫了,那魔-種如同能感知耕作者心思一樣,倏然掙紮了起來,根部往下方狠狠地、用力地紮去,在土裡越埋越深。

先前的努力倏然間前功儘棄。

令人隻能看著它肆意生長,枝繁葉茂,甚至心甘情願,成為它的養料。

……

“我記得你好像沒什麼忌口的,對吧?”

許嬌左手拿著裝小菜的碗,右手端著粥碗進來,還未到跟前,沈夜嵐就聞見了那粥的香味,熬得爛熟的米和著切碎的皮蛋、還有肉末,撒上碎蔥花,勾得人食指大動。

把兩個碗往旁邊的書桌上一放,許嬌又去拿了個床上書桌過來,把東西都在沈夜嵐麵前擺好,又去外麵再端了兩個小菜過來,這都是先前蘇阿姨給她留下來的醃菜。

沈夜嵐看了一眼,發現隻有一碗粥,便問:“你的呢?”

許嬌理所當然道:“我在外麵吃,你有事叫我——唔,你要我喂嗎?”

說到這裡,她格外有耐心地俯身過來,眼神裡雖仍留有笑意,卻是一片清明,連說“喂早餐”這樣有些曖昧的事情,都變得像是普通跟同學們之間的互相幫助。

這會兒的許嬌已經恢複成了平日裡的模樣。

再也無法讓人找出一絲一毫昨夜的痕跡。

讓沈夜嵐看著看著忍不住生出一種其實昨夜都是自己一場夢的錯覺。

許嬌看她沒有應,自顧自地揚了揚唇角,起身離開,走到門邊,抬手碰到把手的片刻,她聽見沈夜嵐的聲音從後方低低傳來:

“你之前說的補償……是真的嗎?”

許嬌抬手的動作頓了頓,回頭迎上沈夜嵐的目光,這人的眼睛瞳仁的部分黑得太純粹,對視時如兩塊帶著磁力的石頭,一不小心,像是能把人的靈魂吸進去。

“你可不可以——”當我的女朋友?

不知怎麼,許嬌忽然有個不太好的感覺,以至於她忽然打斷了沈夜嵐的內容,將先前自己答應的話重複了一道:“是的,隻要是我力所能及的,不違背我原則的事情,都可以。”

沈夜嵐心頭泛起輕微的疼痛。

好像紮進了一根木刺。

莫名其妙的,她就是從許嬌的話裡聽出了拒絕,好像自己的意圖已經被對方看破,明明她都還沒把那句話說出口。

她垂下眼睛來,好不容易攢足的勇氣,就這樣散去了。

許嬌卻追問道:“你剛才問我可不可以什麼?”

沈夜嵐看著麵前那碗熱乎乎的、香噴噴的皮蛋瘦肉粥,被那蒸騰而起的熱意直直衝了眼睛,熏得久了,好像眼睛也跟著變濕潤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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