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房裡,長久的死寂。
沉默是今晚的康橋。
無論是穀源還是路婉婉,他們都不敢去討論那個可能性。
誠然,成功魅惑一個NPC會帶來不少好處,比如從對方口中套取更多的線索,比如大行方便之門……
……但如果,你魅惑的是關底BOSS呢?
穀源想起自己在闖後門前一度還在想KP會不會氣冒煙。
——哪會冒煙啊。
這家夥為了治他們,直接把BOSS放出來了啊!!!
他們還放魅惑BOSS的隊友和BOSS一起行動,這下說不定就凶多吉少。
要了親命了。
“我想起來了!”路婉婉突然叫道。
她終於抓住了一直以來若有似無的那點違和感。
這次換成穀源被嚇了一跳,“什麼?!”
路婉婉:“咳,怎麼說呢……”
“我覺得我們不用擔心了。”她說。
穀源:“……啊?”
“之前你們都在畫裡,”路婉婉道,“她臨進去前跟我說了一句話。”
——“記得小心一下‘那位’。”
“我當時好一會兒沒反應過來,還以為她說的是伊萊,但後麵表現得也不像。不過反過來想想,那個時候我們需要小心誰呢?”
穀源:“……”
不要謎語人不要謎語人。
但是他回過味來,也倒吸了一口涼氣。
“你是說,她當時可能就知道那個怪物的真實身份了?”
而且……
不知怎麼的,穀源總有點對方這麼說也是為了事到如今給他們暗示的感覺。
……是他多想了吧,一般人怎麼會預想到這一步。
“沒錯,結合一下日記,”路婉婉說,“就是——”
*
空氣黑沉沉的。
從她話音落定的那一刻開始,無形的壓迫感就越發地引人窒息。
並不是“伊萊·埃文斯”做或者表現出了什麼,事實上,他隻是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連視線焦點都沒有變過。
——這座美術館在呼吸,它“活”了過來,隨感染了並掌控著它的主人的情緒而起伏。
“……你從一開始就在試探我?”他問。
“抱歉抱歉。”
見另一層目的也被識破,祝槐沒什麼誠意地笑了。
她單純覺得KP不會好心到在那種時候放個友方NPC過來而已。
果不其然,在她說出那幾句話的時候,可能隻有她聽見了KP恨恨磨牙的聲音。偏偏以伊萊的狀態,還不可能對她起疑心。
魅惑大成功,妙啊。
“但是,”祝槐說,“這就是我的生存方式。”
“終日與謊言為伴。你聽到的每一句話都可能是假的,你的委托人和目標都未必可信,要做與能做的隻有辨彆孰真孰假,哪怕你自己為此也不得不習慣於說些假話。”
她半真半假道:“我同樣是想稍微謹慎一點,因為也不知道你們兩個是不是同夥嘛。”
雖然她沒有真正當過偵探——但某些方麵和欺詐師是共通的吧。
“其實以你的處境,你能明白的吧?”
祝槐說:“有時候生存方式是身不由己的。”
“——啊,對了,”她道,“我還應該叫你‘伊萊’嗎?”
伊萊的眼神晦暗不明。
“……可以。”他終於說。
“這就是他給我的名字。”
“所以,”伊萊問,“你是什麼時候發現的?”
“最開始那時候,是確認這座美術館應該不太對勁了。”
祝槐作思索狀,“然後是進入畫裡以後,你提供破局的辦法快到不合理。”
“之所以想救我們,”她說,“是因為艾德蒙他推了你一把嗎?”
“……一部分。”伊萊低聲說。
至於另一部分——
他注視著對方,意義不言而喻。
咳。
祝槐心道指望她有什麼愧疚感屬實不可能。
她眨了眨眼,繼續說道。
“當時我確實想到了這個辦法,但也隻能作為備選的猜測之一,進入油畫的原理都尚不清楚,你卻能那麼直接地提出來——這算是給火上又添了一把柴吧。”
“最後,是你對‘怪物’的說法。”
“你一直在儘量避免去談論它——或者說‘他’?畢竟那個男人創造了你,而你,我猜,至少是對他心懷感激的。”
哪怕不是角色卡就直接讓他們精通了英語,這點人稱上的差彆連小學生都分得出來。
伊萊呼出一口氣。
“所以,把一切串聯起來,我得到了這樣的猜想。”祝槐說,“埃文斯先生用了某種方法,不僅找回了原本耗儘的才華,還令自己的畫作具有了一定的魔力。”
“那魔力可以將人拉進畫中,說不定也可以讓畫裡的東西出來,也就是化為真實,比方說——某幅集大成之作。”
“‘他’強大到可以構造出另一個隻屬於畫的裡世界。當然,這需要代價,所以館內的員工們看上去才會那麼懨懨的。”
他們在精神上的壓力應該不小。
“有幸運一些的,察覺到不對勁想趁機逃離。”祝槐攤手,“不過,才接管他們意識的你並不清楚館內到底有誰,所以就出現了那個尷尬的情形。”
畫中人定定地凝視著她。
“目前為止,完全正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