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帷幕另一端的小胡子男人似乎為她的保證鬆了一口氣。
——要是他看得到她手機上剛剛打開的界麵, 那想來就是另一碼事了。
罪惡感?那是什麼,不可能有的。
某祝姓欺詐師正大光明地在主的注視下開著錄音,聽來懺悔的信眾講那過去的事。
“那是在兩天前,一個寒冷的清晨, 我出門時沒有用右腳而是用左腳先邁出了門……”
祝槐:“……”
簡單點, 回憶的方式簡單點。
她可不知道羅曼他們能拖多久。
“還忘記了拿報紙, 現在想想這就是厄運的開端……我開著我的貨車在第三街打轉, 看看會不會有人一大早就想吃熱狗, 畢竟劇院要到早上九點才開場。”
“家裡第四個孩子才剛剛出生, 雖然我妻子在研究所工作, 薪水優厚但要應付這樣的開支還是有些勉強了。我就想儘可能地改善一下經濟狀況, 幸好我家熱狗的配方是從曾曾祖父那一輩傳下——”
祝槐:“少浪費時間。”
“……咳,我的意思是, ”察覺到另一頭的男人一愣,她連忙為自己找補道,“我由衷理解你的苦楚與煩惱,但門外還有更多的人們等著我聆聽他們的告解。同為天主的兒女, 理所當然地應該一視同仁, 而非格外地偏向某一位。”
熱狗小販:“!!!”
“您教訓的是, 是我過於自私了。”他羞愧地說, “是這樣, 在經過某條小巷的時候,我看到有個男人正在毆打一個流浪漢。”
“他當時下手很狠,我害怕引火燒身就沒有去管……現在也不知道那流浪漢的下場到底如何。”
“偏偏今天有人在拿著照片打聽那個男人, 我一眼就認了出來, 可我還是不敢說我曾經見過。因為, 因為他……”
雅各布·穆尼失蹤的時間——是三天前。
他的衣服也在同一天被來到麥田裡的農夫發現, 其人卻在第二天清早好端端地出現在城內的小巷,還能暴打流浪漢。
所以那衣服到底怎麼回事?
“因為他什麼?”祝槐問。
“我也不是第一次看見他了,”小販小聲祈禱,“我還偶然見到過他和那些人……您懂的,就是那些人出入在一起。”
祝槐:“……”
這教會的修女遲早因為知道得太多被暗殺。
“主會寬恕你的一時軟弱,”她不懂裝懂地安撫道,“也會賜福於那個無家可歸的可憐人——你還記得是在什麼地方看到他們的嗎?”
“漢……漢伯寧小巷,應該是這裡沒有錯,”小販說,“您問這個做什麼?”
“我會去做一點布施。”
祝槐裝模作樣地說:“這樣既可以讓那些可憐人過上幾天好日子,也能讓你於心能安。”
“天啊,修、修女您實在是——”小販感動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先告退,將機會留給彆的弟兄姐妹。”
“去吧,主會寬恕你的罪過。”
主會原諒一切.jpg
“不,”商務車車廂裡,羅曼義憤填膺地說,“煮不會寬恕一切。”
“不好吃的意麵就是原罪!RAmen!”
薩萬莎修女:“……”
其他人:“……”
事情究竟是怎麼發展到這一步的。
“以及,對於那些恨意重重的人,”他宣稱道,“不要管他們,先吃,吃完再找他們算賬。”
“但我們剛剛在談論你的痛苦,”明顯也沒有見過這種神經病陣仗的薩萬莎修女試圖將已經歪掉的話題拉回來,“你和多名女性……”
“與諸有情,當懷慈忍,色色生生,無有差等。”羅曼幽幽地說,“我對大家的愛又哪裡分得出高低貴賤的排名呢,每一個——我是說每一個,都是我的翅膀!”
薩萬莎修女:“……”
行吧,你高興就好。
“所以,”她努力開導道,“如果你們雙方都對此達成一致……”
“可她們不這麼認為。”羅曼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我又能有什麼壞心思呢,我隻是想平等地將愛分給走進我心裡的大家——錯的不是我,是世界啊!”
望舒:“……”
你好熟練啊,你真的好熟練啊。
“我作證。”
路婉婉信誓旦旦地說:“我上次親眼看到有一位當眾扇了他一耳光。”
羅曼:“?”
那不就是你打的!
“……我已經聆聽到了你的苦惱,也很想為你解憂分擔,可惜今天還有彆的職責。”薩萬莎修女顯然不想跟他們再這麼無理取鬨地糾纏下去了,“冰凍三尺,遠非一日能解,我往後三日也都會在教會輪值,隨時都可以來找我,隻是還請不要在教堂門口鬨事。”
“現在就先告退了。”她說,“各位也是,之後再見。”
“修女,不要走!”羅曼還滿臉虛弱地躺在車後座上,對著修女的背影爾康手,“煮啊,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不知是不是錯覺,薩萬莎修女的腳步一下子更快了。
路婉婉:“……肌肉男做這個動作是有點驚悚。”
望舒:“拖的這點時間能夠嗎?”
“這不都好一會兒了,應該差不多吧,”這是還不明狀況的吳克,“所以他們要乾嘛?”
路婉婉:“大概……”
她不確定道:“頂彆人馬甲?”
薩萬莎修女行色匆匆地向敞開的教堂大門內走去,她先前走得潦草,連懺悔室都沒有托管給彆人,這下耽擱了半天才往回趕。
那賣熱狗的小胡子商販離開後不多時,祝槐就在瑞安作勢咳嗽的時候反應迅速地退了出來,正好趕上修女進門。
倆人沒事人似的站在空著的懺悔室旁邊,裝模作樣地“欣賞”起了教堂的各處。
“這個彩繪窗戶和浮雕就很有不對稱的哥特風格啊,”祝槐一本正經地胡謅道,“雙圓心骨架尖券形成的拱頂再將屋頂跨度拓寬,都讓人情不自禁地有一種要向天國飛升的感覺了。”
瑞安:“咳,確實。”
——這話怎麼聽著那麼不吉利呢?
薩萬莎修女已經回到了懺悔室前,準備進去就聽到她還真挺像是那麼回事的點評,見都是生麵孔,禮貌地微笑道:“兩位是……?”
“觀光客,”祝槐眨眨眼,“就這樣進來參觀會不會有些冒犯?”
瑞安:“……”
這不是已經做過更冒犯的事了嗎!
“當然不會。”隻位居神父之下的修女以慈愛的語氣說,“隻要懷著一顆敬畏之心,天父寬容地對待一切信仰他的以及不信仰的。”
祝槐:“?”
好巧哦,她就缺那玩意兒。
“難道您就是薩萬莎修女?”她佯裝好奇地問,“我們聽說您負責教會上下的事宜,但如果想聆聽神父講經或是彌撒,外人有這個機會嗎?”
薩萬莎修女聞言一頓,打量了她兩秒,麵上笑容友好更甚。
“當然,就如我剛才所說的。”修女道,“我們此處的規矩與旁處不同,每周三是固定的彌撒日,在那天的九時準時前來即可。”
“原來是這樣,”祝槐恍然,“那我就放心了。”
她看看不遠處一些正等待著進入懺悔室的信徒,又笑道:“我們也不打擾您了,到時候有機會再見吧。”
薩萬莎修女同樣向他們微笑致意,祝槐拉了瑞安胳膊一把,兩人名正言順地就向教堂外走去。
——她放心個鬼啊!
商務車的車門還大敞著,祝槐一上車坐回自己的座位,迎上其他人投來的目光就問道:“怎麼樣?”
望舒:“某人成功憑著自己的豐富學識給修女科普了番茄肉醬的一百零六種吃法。”
祝槐:“……”
瑞安:“……”
不愧是你。
“這是對煮的熱愛,”羅曼正色,“她能把酒和餅玩出這麼多花樣嗎?!”
祝槐:“那我還真不保證——”
“你們不覺得她說的哪裡有問題嗎?”她問。
“是有一點,”吳克砸吧砸吧嘴,“我不太清楚你們安排的是個什麼劇本啊,單純靠在旁邊聽的——她要真的信仰虔誠,不會在知道這家夥劈腿的時候還那麼講吧?”
羅曼:“?”
“沒劈腿!”他憤憤道,“演的!”
吳克:“你太自然了!誰信啊!”
“而且那叫一個真情實感。”曾經負責對手戲的路婉婉幽幽地說,“——所以哪裡有問題啊?”
“一般來說倡導的是一夫一妻,”吳克解釋,“我還以為會規勸他定下心來好好找一個呢……哪有說這事你們雙方都願意就行的。”
望舒:“萬一是直接擺爛呢?”
誰想給個滿門心思鑽研飛天意麵張口“煮”啊“煮”的家夥認真開解啊!
“那她的人設也保不住。”祝槐說,“真是那麼個慈悲為懷的修女,會直接放棄這隻誤入歧途的迷途羔羊嗎?”
羔羊本人:“???”
望舒:“哦對,那你們聽到什麼了?”
祝槐:“這個啊——”
她打開手機,直接放了那段錄音。
小胡子男人低聲的告解回蕩在車內,眾人對著那句“不會有任何人知道”,一時都陷入了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