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回家找找,看家裡有什麼能送的。”
葉大勇忙上前阻止:“不用了。薑先生既收了錢便不會要這些東西的。你們都回去吧。大夥兒也都沒好好吃飯,都回去做飯吧。”
“這怎麼行,要送的,一定要送的。”
葉大勇還要再說,被胖嬸一把拉住:“你是不是傻。她們嫌家裡好東西多,就任她們送唄。薑先生不收豈不是更好。你收下啊。反正她們說了要感謝你的。”
葉大勇又氣又急,焦躁起來。
他是不想要東西嗎?沒人比他更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他不能讓這群人把收錢的事嚷出來。大伯那邊也得去盯著才行。
“娘,你知道個屁!”
葉大勇一跺腳,轉身匆匆往村長家去。
胖嬸怔住,以為他要去阻止大家送禮,再次拉住他:“你這孩子怎麼傻了,白送上門的東西還不要,不許去。”
雙手將他拽得死緊,葉大勇抽了好幾下都沒抽出來。
葉大勇:!!!
等他終於抽出身來,趕到村長家,門口已經圍了一圈人,人人手中拿著東西,魚肉雞蛋全都有。
“多謝薑先生呢。這些送給薑先生。”
“辛苦薑先生了。薑先生厲害,這麼多年,沒人能解決的問題,竟讓薑先生解決了。”
薑照連連擺手:“非是我解決的。我琢磨了兩個多月一直未能成功,這高轉筒車的法子是小郎君想出來的。”
“小郎君?”
眾人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李承乾。李承乾笑眯眯搖頭:“也不是我。我不過出了個主意,圖紙是薑先生製的。”
“不不不。”薑照反駁,“若無小郎君的主意,我怎能畫出高轉筒車來?更彆說,是小郎君請來都水使者全權配合我。”
眾人更懵了:“啊?都水使者?”
“是呢。”薑照點頭,“這高轉筒車之事從頭到尾皆是都水監承辦,由都水使者總理,我幫著協助而已。資費也是都水監承擔。我可請不來都水監的官人,多虧了小郎君。”
都……都水監?資費都水監承擔?
葉大勇暗自驚駭。
眾人麵麵相覷:“那我們給的那四十多兩呢?”
薑照不明所以:“什麼四十多兩?”
李承乾睜大眼睛:“咦?你不是收了柳葉村的銀錢幫他們辦事嗎?我本想著農田灌溉乃都水監之責,還打算回去後同都水監說,讓他們出銀子作為獎賞發給你,請你把所收柳葉村的銀錢還給他們呢。”
在他看來,後世外聘個工程師都得斥巨資呢。薑照這麼大本事的人,收四十餘兩銀子給柳葉村解決難題真不貴。問題在於什麼都百姓自己解決了,要朝廷何用!朝廷的水部與都水監衙門是擺設嗎!
所以他想了個折中的法子,由朝廷分發獎賞給薑照,如此便不必要百姓的銀錢了。
誰知……
薑照一頭霧水:“銀錢,我沒收銀錢啊。”
村民也懵:“不是你說需要銀錢買物品,需要辛苦費嗎?我們湊了兩三次銀錢,共計四十三兩呢。”
“啊?我沒說啊。我何時說了這話,又何時拿了你們的銀兩?”
“這……哎,對,薑先生沒親自說過,每次都是葉大勇傳的話,錢也是讓葉大勇轉交的。”
眾人恍然醒悟過來,事情的關鍵在於:葉大勇。
李承乾:哦吼!
葉大勇自知事情暴露,撒腿就跑,胖嬸還沒反應過來,便見其又被幾個村民抓回來。
“葉大勇,你說,這是怎麼回事!”
“薑先生明明沒說要錢,你為什麼撒謊,你把錢弄哪去了!”
“合著全是你在裡頭攪和,還讓我們誤會薑先生。還錢!”
“對,還錢!”
胖嬸衝過來,護住葉大勇:“呸,剛剛還一口一個捧著我們家大勇呢,這會兒就喊打喊殺了。你們就這麼信一個外人?他說什麼,你們信什麼?你們怎麼知道他說的一定是真的?
“他說沒要銀錢,我還說是因為這位小郎君請來了都水監的人,把所有資費都承擔了,他不好收錢,又不想還,這才裝不知道呢。關我們家大勇什麼事!”
眾人輕嗤:“你們家大勇要是清白,他跑什麼?”
“他哪裡跑了?他肯定是有事。”胖嬸趕緊將葉大勇抓過來,“大勇,你跟他們說,你沒跑,你說啊。”
葉大勇一咬牙:“我沒跑,我隻是想去找個證人。我有朋友可以作證的。”
胖嬸放心下來:“你們聽到了,他是想去找證人。”
薑照蹙眉。
李承乾輕笑:“既是如此,那便帶上證人一起去衙門說清楚吧。”
“衙門?”
葉大勇頓住,麵色大變,忙跑到村長跟前:“大伯,不如請裡正吧。咱們這邊但有官司,都是請裡正解決。讓裡正前來,我與薑先生當麵對質。”
村長與他眼神對視,察覺出他神色中的急切與求助,心下大駭。這孩子莫非真是這孩子騙取鄉親的錢財。
他讓自己找裡正,是知道自己與裡正關係好,想請裡正幫忙嗎?
村長被自己這猜測嚇了一跳,頓時不知該不該答應葉大勇。
答應吧,此事關係重大,他怎能犯這樣的糊塗。不答應吧,到底是自己親侄兒啊。
偏偏胖嬸自覺兒子說的都對,一個勁道:“對,去什麼衙門,那麼遠。請裡正。我兒子可是有證人的,會怕他。定是他在說謊。
“不願意還錢就不願意還錢唄,偏要說自己沒拿過,把罪名全推倒大勇身上。你這哪是什麼好人,你的心根本就是黑的。虧你還是我們家大勇的朋友呢!”
薑照:???
他跟葉大勇是朋友?他?葉大勇?朋友?
“我與葉大勇不過偶然認識,一麵之緣罷了,朋友遠遠談不上。”
李承乾好奇心起,忙問他是怎麼回事。
薑照言道:“我出門吃午食,正巧聽到他與人閒聊,言辭中論及家中情況,他說友人村中有筒車,取水灌田不成問題。不似他們,全需雙肩來挑,而且那坡還很高很陡,每每提著水桶上下都十分辛苦,耗時耗力。反正他是乾不了這個活的。
“我聽得此話,好奇問了兩句才知村中如此艱難是因為水低田高的緣故,忽而想起我家鄉也有類似的地方。當時我就留了心,也有些想法。如今再碰上,便跟葉大勇說,想去他們村瞧瞧具體情況,看是否能解決。
“後來我忙於參考明經試,便與葉大勇說,得過些時日,待我科考完畢,還需再去他們村多瞧幾遍,記錄測算數據。他應了,還歡歡喜喜提出到時候仍由他來接待我。有何需求,隻管找他便是。”
李承乾目光鋥亮。
嘖嘖嘖,這葉大勇居然是如此成為“中間人”的,借著“中間人”的身份瞞來瞞去欺詐錢財。
合著薑照好心好意免費當苦力給柳葉村想辦法,卻因為葉大勇的一係列操作平白背鍋,非但成為拿錢辦事的主,差點還被當成騙子。
嗬嗬!
胖嬸叉腰:“屁話,我家大勇可不是這麼說的。我家大勇說,你是他千辛萬苦請回來的人!是他新交的友人!他是費了許多力氣才讓你答應幫我們的。請裡正,趕緊請裡正。讓裡正給我們做主。怎麼會有這麼能顛倒黑白的人!”
葉大勇蠕動著嘴唇,被胖嬸拽著,自知已無退路,隻能順著胖嬸的話一條道走到黑。他可以讓友人幫忙作證,若大伯肯在裡正麵前美言幾句,有裡正撐腰,說不定就……就能順利混過去了呢?
李承乾看向葉大勇,又看看胖嬸。賊喊捉賊,這話說的可真不心虛。合著自家兒子什麼樣,你自己心裡是真沒半點數啊。
他緩緩勾唇:“裡正怕是不行。薑照不日便要入朝為官,雖如今任令還未下來,卻也是遲早的事,況且他本來便在都水監協助辦事。因此現在怎麼也算是半個官身。”
他的目光在葉大勇身上掃視:“你們各執一詞,必有一人撒謊。若薑照撒謊,此等人品,朝廷自不能錄用,且他這等作為,也屬欺詐,當論罪。
“若你撒謊,既是欺詐,又屬汙蔑朝廷命官,罪加一等。你口中說的那位能給你作證之人,若他所說為實情便罷,若他所說非實情,而是作偽,也當論罪。
“此等官司,與你們尋常所遇偷雞摸狗之事不同,裡正自然無法處理,當由長安府衙來管。”
李承乾目光幽冷,冷冷輕嗤:“是你自己走,還是我請人抬你去,你選一樣。”
葉大勇不想選,不論哪條都是死路,讓他如何選?
他環顧四周,想尋逃跑之機,卻發現身邊早已被人團團圍住,又見李承乾的護衛上前,自知敵不過,身子一晃,癱倒在地,連滾帶爬跪行到村長麵前:“大伯,大伯救我。我錯了,我知道錯了,你救救我。我不去衙門,我不能去衙門!”
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