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一國儲君、自己的學生當含沙射影的工具,你們可真是好臣子,好老師啊。這就是你們說的兢兢業業,這就是你們所謂的用心良苦?
“於誌寧、陸德明、孔穎達,你們自己說說,你們到底意欲何為!”
於誌寧三人已然深受打擊,精神大震,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他們怎會還看不清楚。李淵話語中的意思再明白不過。
花銷單子便是實據,以這個單子來算,言指太子鋪張實在說不過去。因而他們要麼承認自己針對太子、故意挑刺,要麼承認自己將太子當做“指桑罵槐”的工具,若兩者都不是,便需承認自己彆有用心。
那麼這個用心是什麼?他們答不出來。因為不論怎麼答,似乎都逃不過利用太子將太子當做工具這點。
再加上之前李淵一一駁斥回來的幾點,那些言語中所謂玩樂弄出的各項利國利民之物,那些不僅值得誇讚還值得大誇特誇的政績,那些……
於誌寧等人身形搖晃,已然跪不住,隻能以手撐地強挺著。
他們目光在場中眾臣臉上一一掃過,眼見本就在此事上不喜他們的越發厭惡,而原來對他們略有支持的也無不動搖,麵露懷疑;又回想起世家文人間的議論,想起長安城的百姓,想起那日被所有百姓驅逐的狼狽與羞辱。
同僚,文壇,百姓,沒有任何一方站在他們這邊。
他們第一次知道什麼叫做孤立無援。
他們輸了,輸得徹底。他們的名聲,他們的名節都不複存在。
咚,陸德明暈厥過去。
咚,孔穎達暈厥過去。
噗,咚。
於誌寧吐出一口心頭血,也跟著暈厥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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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淵說話算話,將近日殿上之事,事無巨細一字一句,不加修飾地讓人傳出去,放任眾人議論,讓眾人評判。
眾人能怎麼說?
筒車水車、土豆紅薯尤在眼前;突厥細作擾亂京師,太子一己之力摧毀突厥陰謀,護衛長安,生擒敵方大將之事曆曆在目;那場演講聲情並茂,言辭懇切,更是人人都無法忘卻,尤其當日在場的諸多百姓;再有宛如“鐵證”一般的花費單子。
所有一切都在訴說太子無過,那有過的是誰?
是於誌寧,是陸德明,是孔穎達。
世家子弟,文人書生議論紛紛。
“你們覺得於誌寧幾人到底在做什麼?”
“針對太子,故意挑刺?他們是太子老師,以現今太子表現出來的能力,他日必是千古一帝,能做此等儲君的老師,還有什麼不滿意?多少人爭破頭都得不來這樣的機會呢。他們腦子裡到底怎麼想的。”
“莫不真是在指桑罵槐?”
“嗬,這你也信?太上皇多寵太子天下誰人不知,當初在位時便護得緊,現今便是退位了,身份尤在,威勢尤在,如何能眼見最疼的孫兒被人欺負至此。這話明顯是惱怒之下脫口而出,是不滿於誌寧等人,在給太子出氣呢。”
“也對。於誌寧幾人若真覺得聖人太上皇過於奢靡鋪張,當會直諫,這點骨氣總是有的。若他們當真不敢直麵聖人與太上皇,隻敢拿太子作伐子,那可真是丟儘了諫臣的臉麵,也丟儘了我們讀書人的臉。”
“這也不是那也不是,莫非當真彆有用心?怕不是真的想踩著太子成全自己的美名吧。”
眾人愣住,若說此前隻是大家議論之下,話趕話發散思維的胡亂猜測之一,那麼此刻這個“猜測”仿佛得到了某種印證一般,讓大家更為確信。
“要說成全自己不畏皇權敢於直諫的美名,太子到底隻是太子,去諫聖人豈不更好?”
“聖人倒是也有諫的,隻是沒有這般頻繁。”
“與聖人相比,太子年歲小,還在成長之中,能諫的地方敢諫的地方多,這是其一。其二他們是太子的老師,勸諫太子更為便利。
“因而對於太子的勸諫自然更多。但你們怎知這不是對聖人的一種試探。若他們在太子身上屢試不爽,且聖人也支持,之後會否將此法施展在聖人身上?”
“還有一種可能。你也說了太子年歲小,即便比尋常孩子聰慧,總歸還是個孩子,尚在成長之中。他們若是此法用得好,太子沒反應過來,一步步跟著他們走,會如何?”
“你的意思是,他們想借此掌控太子?”
“指不定呢。你們敢說這種可能並不存在?”
那可不敢。一切皆有可能。
哦吼,若是如此,試圖掌控太子,掌控下任帝王,這罪名就更大了。
那麼還有其他可能嗎?自然是有的。
眾人興致高漲,積極運轉自己的大腦,各種陰謀論層出不窮,一種猜測比一種猜測驚悚,罪名一個比一個大,到得最後竟然變成了於誌寧意圖借太子染指朝綱,做幕後帝王,謀權篡位的程度。
荒唐嗎?荒唐。他們不知這其中有些猜測不太符合常理,屬實荒謬嗎?知道。可這並不妨礙他們去猜啊。猜猜怎麼呢,不是就不是唄。
他們無所謂,可被猜的三位當事人就沒法無所謂了。
當種種猜測傳入耳中,本來沒有吐血的陸德明與孔穎達也吐出一口鮮血來,而吐過一次血的於誌寧再次吐出一口血,三人剛醒沒多久,又再次陷入暈厥。
豎子,豎子!這群豎子是要亡他們於家/陸家/孔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