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 第 105 章 於夫人的勸說。(1 / 2)

大唐第一太子 時槐序 8717 字 5個月前

於夫人為他送上湯藥:“聽到這些, 心裡不舒坦?”

於誌寧接過藥碗一飲而儘,感歎道:“是我小看了太子。”

語氣中沒有褒貶,算是一種陳述, 卻帶著難以自抑的苦澀。

“與其說你小看了太子, 不如說你從未看清太子,更從未了解太子。”

於誌寧頓住,緩緩轉眸看向於夫人。於夫人接著說:“外麵都在傳, 你是踩著太子為自己博美名,太子此舉是在告訴你,你若真有此心, 他有的是辦法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讓你自嘗苦果。”

嘩啦, 於誌寧將藥碗砸在地上,胸中氣怒不平:“我說了我沒有。”

於夫人看著碎裂的瓷碗並無懼意, 神色淡定:“你若沒有, 那太子的行為便算是一種提醒。提醒你如今沒有,往後也不要再有;也是提醒你,已所不欲勿施於人, 今時你不願承受之苦他日也不要加諸他人。”

於誌寧啞然, 心情更為複雜。

“太子這場棋局下得當真漂亮,屬實精妙啊。”

聽著於夫人的讚歎,於誌寧張著嘴, 即便胸中悶氣也無法反駁她的觀點,精妙,確實精妙,怎能不精妙呢。隻是……

“郎君,為人師者, 傳道授業解惑也。但學生是太子,便還需加上一項。那就是智計謀算、帝王心術。太子能居幕後,隨意撥弄幾下就可推動事件發展到今日局麵,說句運籌帷幄也不為過。

“太子不滿七歲,已有此等手段,郎君身為老師,該感到欣慰自豪才是。郎君內心不舒坦,不過是覺得太子將這些手段用在你這個老師身上,難以接受罷了。

“但郎君需知太子是儲君,你是臣子。太子長成,所學之道,所悟之術,終將用於天下、用於朝堂,而你亦是朝堂一員。因此這些手段總會有加諸己身之時。這點我以為你在教授太子之初便應該想到。”

於誌寧蹙眉:“那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於夫人反問,“現今也不過是把時間門提前了些而已。何處不一樣。郎君可是想說,太子斷章取義,擇句銜接,給你灌輸罪名?

“郎君是否到此刻仍不覺得有錯,所以你認為是太子因為幾句進言故意設計,且出手狠辣,毫不留情?郎君,你當真覺得自己毫無過錯,在看過那些花銷單子之後,仍然如此認為嗎?”

於誌寧張著嘴,好半天擠出一句:“就算太子不曾鋪張,但是……但是……”

但是什麼呢?但是其他猶在。其他指哪些?玩物喪誌,還是隻喜誇耀不聽規勸?想到李淵說的那些話,他不太能說出口,卻也無法完全認同。

“郎君當日在兩儀殿想要撞柱時是怎麼想的?”

於誌寧一頓,瞬間門明白了於夫人的意思,立時反駁:“我從未想過要借此行逼迫之事。”

“是,你確實沒有。你隻是想證明自己的清白,你不想背負這樣的惡名。在你看來,你的名聲勝過你的性命,所以若能清洗你的冤屈,讓眾人看到‘真相’,你願意用性命去換。

“因而你從未想過其他,沒有想過這麼做會給太子給聖人帶來怎樣的後果;沒有想過你一旦撞柱成功,他們是否就會背上逼死良臣的汙點。你全都沒有想過,因為你想到的隻有自己,唯有自己。

“你甚至沒有想過家中妻兒,沒有想過這府內上上下下,老老小小。”

這一句,於夫人聲色間門已經帶上哭腔。於誌寧轉頭,對上她怨怒泛紅的雙眼,一時間門不知所措:“我……我當時……”

當時怎樣呢?於誌寧無言以對。他當時確實滿腦子都是,他不能背上這樣的罪名,其他什麼都沒想。

他……他對不住夫人。

於誌寧低下頭,無法言語。

於夫人輕輕擦了擦眼角的淚花。對於這點,她不是不生氣的,但她明白此刻不是跟於誌寧置氣的時候,他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解決。

她深吸一口氣,繼續道:“當日你與陸德明孔穎達想在東宮長跪不起,想得也隻是用一切手段讓太子接納你們的勸諫,全然沒想過此事傳出去,會給太子帶來怎樣的聲名。旁的暫且不論,單憑這兩件事,說你們是私心過重有何不對?你們沒有嗎?”

於誌寧顫抖著雙唇,瞪大眼睛,渾身開始哆嗦,他一直站在自身的角度去看問題,卻未想過夫人所說的這些。若按這麼說,若是如此,他們……他們……

“世人皆有私心。私心沒有錯。但既然存了這麼重的私心,便不必再標榜清正,標榜忠心,標榜自己全是為了聖人為了太子。你們若當真一心為君,大公無私,甘願付出一切,便該是寧可自己汙名滿身,也要為帝王為儲君留一世清明。

“郎君,你存著私心待人,卻要人覺得你誠心為他,旁人察覺真相不願如此,揭露內裡,你又如同受害者般哭訴冤屈,你覺得這樣妥當嗎?

“郎君常說人要自省,你如此教太子,也如此教兒子,但你自己呢?在家中養病的這些天,你可曾自省?郎君,太子的老師並不隻有你跟陸德明與孔穎達啊。”

聽得最後一句,於誌寧才猛然想起,是呢,還有個李淳風。

“郎君心中鬱結,為太子出手對付自己感到寒心,可有想過同為太子老師的李淳風?可曾思考過為何你與陸德明孔穎達落得這般地步,李淳風卻非但能夠幸免,還與太子親厚有加?”

於誌寧懵了,他沒想過,從未想過。

於夫人輕歎一聲,將準備好的冊子遞過去:“這是我查到的一些有關李淳風與太子的相處。郎君平日與陸德明孔穎達相交甚深,但同李淳風卻關係一般。他教授太子的是算學,與你們並無多少交集,但同為太子老師,總歸對彼此是有些了解的。

“郎君該知道李淳風非是諂媚逢迎之輩,他能得太子喜歡靠的絕不是討好。從這些調查來的資料中也可看出,他憑的是一顆真心。比起你們口口聲聲說一心為太子,他所做的更像那個真正一心為太子的人。

“郎君,你們教授太子,是按自己的意願去教,把自己擺在主位。李淳風則剛好相反,他是將太子放在主位。他雖明麵上教的隻有算學,但他常與太子講說奇聞趣事,將人生道理藏在其中。若遇想法衝突之時,他會與太子論道。

“他會去傾聽太子的想法,嘗試著去了解去反思去接納,所以他能與太子亦師亦友,深受太子喜愛。郎君,李淳風也有勸諫太子之時,譬如當初太子欲將腐竹豆皮之技教授於民,吩咐下去後便不管了。

“你們都想讓太子嘗試著親自掌管此事,但你們是如何做的,李淳風又是如何做的?你們隻會告訴太子,你該如何不該如何。李淳風是站在太子的角度,以太子的需求來引導太子自己發現,自願去做。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地方,李淳風都是如此。所以太子不是聽不進勸諫,也不是不能與老師和睦相處,彼此親近。郎君該學著從自己身上找問題,而非總是數落彆人的不對,自以為自己無錯。”

於誌寧一頁頁翻看著手中的資料,越看越是驚訝,越看越是迷茫。

從前他一直認為自己是一心為太子好的,也是一心忠於聖人的。可於夫人的話讓他恐懼,若真如他自認為的,將聖人與太子放在第一位,他為何會在“長跪不起”與“殿前撞柱”之時隻想到自己,完全沒有想過這樣做會將聖人與太子置於何等境地?

於誌寧恍然發現,原來他沒有自己設想的那麼好。原來他所謂全是為了太子,與李淳風所做對比是這般截然不同。

他低下頭,手中字裡行間門處處可見他與李淳風的差距。

他,真的錯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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