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鵝囂張,很是不給麵子,到處亂躥。小童急切追趕嗬斥。但鵝哪裡聽得懂他的話?聽懂了也不會理,惹急了還去啄小童,將他攆得狂叫亂跑,好一出雞飛狗跳。
李承乾忍俊不禁,翻身下馬,令隊伍靠邊讓道,又讓梁武與眾人前去幫忙。大鵝也是欺軟怕硬的主,太子護衛可不是一般人,還能被鵝攆了?自是一抓一個準。眼見形勢倒轉,大鵝“能屈能伸”,爭先恐後跳入旁邊池塘。
危機解除,小童擦了把頭上的汗,與李承乾等人道謝。
李承乾輕笑:“都說自家鵝不咬自家人,你怎生被它們逼得這麼狼狽?往日可是不太在家?”
至於偷,李承乾是不做此想的。見誰七歲的孩子這麼偷鵝的?而且田地裡還有不少人呢,村莊也在前方,一眼就能望到。
小童麵色羞赧:“這並非我家的鵝。我是隨父親來收割小麥的。可惜我年歲小,做不到一個時辰就累了。父親便讓我不必下地,去旁邊村子裡找點輕便的活幫忙。
“村子裡有長輩差遣小輩去趕鵝,說天氣炎熱,可以將鵝趕到池子裡遊遊水。我便自告奮勇說幫他。我……我沒趕過鵝,不知道鵝這麼難伺候。”
一邊說著一邊慶幸:“多虧遇見諸位,不然我隻怕是……哎。”
他差點就落池子裡了,很是心有餘悸。
李承乾臉上的笑意更深了幾分,鵝這個物種連蛇都怕,何況是人。這可是能看家護院的主,一點都不遜色於狗呢。
小童拱手再謝,舉止有度。思及他說是隨父親來此收割的,猜想他應當是縣衙那位官吏或是縣學某位教諭之子,也算幼承庭訓。
李承乾輕輕拍拍他的頭:“臉上都是土,還沾著鵝毛,去水邊洗洗吧,小心些莫掉下水。”
說完到底不放心,跟著他來到水邊看著他洗臉。
池中鵝群遊來遊去,有那麼兩隻調皮的,瞧見“仇人”,雙掌雙腳撲騰,水花四濺。李承乾後退半步,險險躲過。小童卻被濺了一身,他傻愣愣呆了一瞬,就在李承乾以為他被鵝給弄懵了的時候,小童突然跳起來:“我想到了!”
李承乾輕笑打趣:“想到什麼?想到這兩隻鵝怎麼烹製了?是鐵鍋燉大鵝,還是做成粉蒸鵝?”
小童搖頭:“父親讓我就今日見聞作一首詩。我本打算回家再想,現在我想到了。”
他看向鵝群,眉眼上揚,張口朗誦:“鵝鵝鵝,曲項向天歌,白毛浮綠水,紅掌撥清波。”
李承乾:!!!
鵝鵝鵝,夢中世界耳熟能詳,二歲稚子都會背的詩。
此地明府叫駱履平,剛巧帶著縣學眾人在收割,小童說他隨父親而來。
駱,鵝……
李承乾眸光閃動:“你可是姓駱,名喚賓王,表字觀光?”
駱賓王很是驚訝:“你怎生知道?我確實姓駱名賓王,但暫且未有字。可父親說過,我的名字取自《易經》:觀國之光,利用賓於王。父親也說,待我長大,便可自此句中取字觀光。可這是我與父親家中閒聊談起,並未議定,日後或改字也未可知,你如何得知?”
李承乾正要開口,但見遠處馬蹄聲起,梁武湊近低聲耳語:“是薛將軍。”
李承乾自然也看到了,來者正是薛禮,如今已是正四品的忠武將軍了。
他既來了,隻怕自己的逍遙日子也要結束了。李承乾一歎,轉身走到道旁,翻身上馬。駱賓王疾走幾步,跑到馬邊,仰起頭:“你還未告訴我你如何得知我的姓名與日後表字,你可是識得我,或是識得我父親?”
“這是秘密。”李承乾眨眨眼,笑得宛如狐狸。
駱賓王卻微微皺起眉頭。眼前有個謎團,明明對方能開口替自己解惑,卻偏偏不肯多說一個字,一個勁故弄玄虛,換誰都不太高興。
李承乾眼珠轉了個圈:“你如今可在縣學讀書?”
“是。”
“各地縣學成績優越者可入府學,府學優越者可入集賢學院,集賢學院優越者可獲特批入崇文館。你若有本事升入崇文館,我便告訴你答案。”
說完,李承乾嘴角一勾,策馬離去。
駱賓王站在原地,心念飛速旋轉。他雖年紀小,也看得出來對方氣度不凡,非是一般人。升入崇文館?即便自己真升進去,他如何得知?除非他……
駱賓王渾身猛然一震,忽而想到一點。聽聞太子微服私訪,走遍天下監察各地,肅清官場,整治歪風。隻是太子的行蹤成謎,誰也不知道他會往哪裡去,如今又到了哪裡。
莫非他就是太子?
駱賓王驚愕萬分,內心震動良久緩緩平複下來,看著李承乾遠去的背影雙手握拳。崇文館嗎?那是天下讀書人的夢想。他一定會去的。不僅是為了要一個答案,也為了自己的前程。